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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5 18: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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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娭毑大寿的那天早上,祁阳跟随父母去祝寿。提上礼物,换了干净的衣服,几分钟就到了九娭毑的家。
清晨的太阳光柔和地洒在山脚的院子里,九嗲嗲与九娭毑坐在老院子的堂屋里,背后的墙上贴着大大的“寿”字。金黄的字体,苍劲有力,出自父亲祁远山的手笔。父亲的字是小镇的一绝,许多人家里但凡有作红白喜事的,总要找父亲代写对联等等。
老两口喜气洋洋地接受众子女儿孙的祝福,传统的拜寿仪式即将开始,就等着父亲作好准备了。仪式开始之前,祁阳先去给两位老人问好。
九嗲嗲看见他来了,笑容更加灿烂,伸手唤他过来谈话。老人拉着他的手亲切地端。九娭毑看着他也十分欢喜,不住地问他近年的生活好不好,笑着责怪他几年都不回家,还问他记得不记得小时候说要嫁外孙女给他的事。
对于九娭毑的热情,他只有干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九娭毑说嫁外孙女给他的事,更是一头雾水,太久远的事情已经不大记得了。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众长辈不时地插话,许素则在说到她的时候偷偷地走到了外面的走廊,印象里她也没有这个给她安排丈夫的记忆。小一点的孩子已经开始在起哄了,甚至有人在大声说那天看到他们手拉手从山上回来的事。屋子里的人们也都善意地笑了,他们大多数人对祁阳都有很好的印象,而他出版了一本书得事情更让他们觉得骄傲。
村子里多少年了也就出了祁阳这么一个作家,尽管他自己并不愿意被称作作家。村里过来看热闹的善良的人们也开始了对他的议论。他们为他能够出书而兴奋,并即时地教育身边的孩子要好好读书,以祁阳作榜样等等。也有人遗憾他只念完初中就没再读书,否则成就更大。祁阳,俨然成了村里的一个传奇。
然而谁又知道,他的这半生,历经了多少磨难,他所作出的成绩,便是以这种种磨难为基石。流落街头,食不果腹,精神抑郁,自我毁灭,任意一项都足以摧毁这个缺乏爱与安全感得男子。然而他终究是挺过来了,这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才懂,旁人看见的不过是某种光环下的灿烂。每个人的命运都只有一种,那就是自己所选的、所坚持的那一种。
他在人群中干涩地笑,他已经不大习惯这么直白的谈话。九嗲与九娭毑的意思他很明白,但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只有用干笑来掩饰尴尬。
后来还是九嗲嗲出来圆场,他笑说,你个老婆子,看你讲得祁阳都快脸红了,人家是秀才,你家外孙女哪配得上,秀才怕是看不上眼吧。你呀,就晓得瞎操心,年轻人的事自然晓得怎么做,祁阳啊,你也别理你九娭毑,想干嘛干嘛。不过话又讲回来,我家素素也就只有你这样的秀才才有资格做我外孙女婿。
周围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来,其中还有许素的父母,似乎他们也对他很满意。
九嗲嗲的话再次令他不知所措,多年来的生活,何时被这么关注过,他感到很不自然。他继续干笑了几声说,九爷爷,知道你们的好,祁阳记得你们二老的,我先出去一下。
在一对和蔼的老人以及善良的人们大声欢笑中,他挤出了堂屋。一直走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才终于感觉到呼吸顺畅。大口地呼吸清新的空气,他觉得心情平顺了许多。然后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看到许素就在前面几米出看着她笑。
风扬起丝丝长发,太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晕,她的笑容里带着几许狡黠,很得意的笑。
你笑什么?他问。
看你刚才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摸了摸脑袋,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曾主持过大型晚会,也曾参加过一次辩论比赛,作为他所在的咖啡馆参与一场是否应该收取顾客服务费的辩论,自认口才还算不错。但这次,面对村子里善良的人们,他竟说不出话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不是也一样,早就逃了出来。许素走出堂屋的时候刚好也被他看到。
可我是女孩子,你是男人。
那有什么区别么?还不是一样拿他们没办法。
说来也真是的,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热心这些事。你呢?
不告诉你。她以一种少女特有的调皮的神态回答他。
看她顽皮小孩般的样子,他竟有些痴了。他联想到他们的初见,以及后来的几次相遇。他忽然在想,这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么有趣,尤其是那个下过雨的夜晚,因为心情的不快,她竟贸然要求他陪她喝酒。实在是单纯的可以,换作别的女子,谁会这么大胆要求一个几乎是陌生的男人陪她喝酒,除非是因为寂寞。但很显然,许素并不是这么一个随便的女子。他又想到她的眼泪,她跟高鹏后来怎么样了?她不说,他也不会去问,他一向没有揭别人伤疤的习惯。
他提议去走走,她欣然同意。乡村的冬天并没有什么好的去处。他们决定还是去后山走走,那里有从石灰岭上流下来的清泉,旁边的旱地里还种了冬小麦。
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头,捡来几块木头垫着,旁边是流往山下农田的小溪,溪水清澈,甘甜,可以直接饮用。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水里扔,溅起欢快的水花。
她问他,你怎么认识我外公一家的?
据说两家是世交,从我姥爷那一辈就开始了。还没出去的时候,每年都要来给九爷爷拜年。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初几来的?我初一上午拜完年就回去了。再说了,那时候你才多大。就算见了也可能不知道是谁。
那到也是。我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在这里读的,一中学校。
一中,我也那里读的初中,你去读书那会我早出去了。我读书那会估计你还一小屁孩呢。
你才小屁孩,说得自己多么老似的。对了你多大了?
过年的时候就三十了,叔叔级得人物了。我记得几年前,小孩都叫我哥哥,这两年都叫叔叔了。
呵呵,我也快成阿姨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叔叔阿姨,令人遐想。如果这时候有个别的人在这里,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脸红。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拜寿仪式要开始了,她得回去。当他们并肩回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有人在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笑。许素的父母以及祁阳的父母自然也同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觉得他们是非常般配的一对才子佳人。
祁阳也被安排到了拜寿的序列,说他的命是九嗲嗲捡回来的,给九娭毑拜寿也是应该的,没有人对此持反对意见。更有好事的老人要求他跟许素两人成对给九娭毑拜寿。
这个提议得到了广泛的支持,许素的父母也表态支持他们一起,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们对祁阳非常有好感,能有这么个女婿也是一件美事。趁这机会把亲事给内定下来也算作喜上添喜。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一对年轻男女谁都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齐刷刷地脸红起来,直到脖子根部,火一般的辣。尽管他们并不排斥对方,但这些事情也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吧。
寿星二老笑得眼睛里开花,本身就非常乐意这一对小年轻能够配对,见子女们也都支持,乡亲们也热情,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他们恭敬地向寿星二老鞠躬跪拜,并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订下了这门亲事。这门只待公开的亲事,成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收获。拜寿完毕,他们相视一笑,脸变得更加红了,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他们的生活将要交织在一起,无论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无法从中抽离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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