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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5 23: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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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进去了
进去了,进去的那一刹那感觉有些兴奋,还有些许惶恐,第一次,很难忘,还见了血。我想我做错事了,后果会非常的严重。原来有些事是真的不能犯的,比如这次。事发之前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只是觉得当时很兴奋,很有快感,完了之后又有些焦躁不安。我很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顾一时的兴奋而忘记了克制,事后我有些后悔。一直到进去几十分钟后,我才感觉到了自由呼吸的可贵。
当110把我和几个师兄弟从被窝里叫起的时候,我们才明白,那天下午的事情有些严重。事情是这样的:有人打了我们老师傅,我们又打了回去,据说是打伤了脑袋,后来我们就被110给带走了,不过在几十分钟后我们就非常幸运地被放了出来,原因是派出所下班了,要我们下午去调解。
那年的冬天,老师傅被一个卖蔬菜的小贩子给打了,头部被打爆,流了很多血。老师傅的胖老婆也就是师娘跟着一起去了医院。我和几个师兄弟收摊回来后发现老师傅夫妻两都不见了,平时一回来就可以看到师娘像一堵围墙一样的身体靠着门口向我们发布工作任务,但这天却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出去师娘自己负责的摊位那里一打听,哦,原来老师傅被打了,师娘去守护她老公去了。三五分钟后,我们知道了是对面那个卖蔬菜的一家打的人。那一家人跟我们同租一栋楼,他们家租的二楼,我们租的是一、三两层楼。平时也有过一些小摩擦,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这次搞大了。动了手,还见红了,老师傅送医院包扎。那还得了,几个毛小伙子虽然对老师傅有些不满,但也是属于家事的范围,一旦遭遇了外敌,枪口当然还是一致对外。
几个毛毛糙糙的小子一时间血气上涌,眼睛红得像头发怒的狮子,捋起袖子就要找上门去讲数。房东阿姨怎么劝也叫不住,可笑的是房东那十三四岁的儿子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了,因为我们帮他在学校打过架,把他几个同学好好修理了一顿,所以这次我们有事那小子也跟着掺和进来了。也幸好有这小子的掺和,我们后来的惩罚才没变得更严重。
那贩子一家人不敢呆屋里,怕我们报复,全跑外面躲祸去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虽然你租的房子有房东阿姨守着我们动不了,但老小子你总还有个摊子不是?五六个兄弟围着了他家的摊子,老小子两夫妻不在,只有一个长得跟芙蓉差不多的大约十八九岁的女儿在那里守着,估计也是摸透了我们不会对女人下手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的吧。一群毛头小伙子围着一姑娘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当然更不会有那啥的意思。就她长那样,说实话,能嫁出去也算得上一件新闻了。围着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她把她父母叫过来,但人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吃准了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不敢对她怎样,当然就算黑灯瞎火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愣是不理我们。我们在心里骂着操你娘的,呃,不对,她娘一大把年纪了又不好看,操她娘太吃亏,还是操她祖宗十八代安全些。不过看她那样儿估计她祖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找不到人又找不到动她的借口,怎么办呢?还好在我们面前还有一个蔬菜摊子可以糟蹋。于是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摊子上的蔬菜变成了一滩泛着死寂一般碧绿色的烂泥,推车被翻了个底朝天,车板也被弄成碎片,车轮也已经从圆形变成了不规则形。我不知道那时候我们哪来的力气,两只钢圈轮胎居然被弄成那个样子,难道是传说中的小宇宙爆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兄弟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家的蔬菜摊子在几位兄台的努力下,这一家人用来糊口的营生工具被毁坏殆尽,我想如果那时候有城管经过的话也一定会佩服我们的“执法”能力,说不定还能因此混得一顶大盖帽,想归想,真要那么做的话还是有些掉身价的,要知道我们是有理想的混混,怎能做些没水准的事呢?闹了一阵之后实在是感觉无趣,摊子也砸了,人又不能动,怎么办?凉拌。逗留了一阵之后我们在老师傅的远方小舅子小武的带领下去了医院。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师傅已经包扎完毕回去了,没办法,又得跑回去一趟。
老师傅很愤怒,来小城开店两年了,还从没有这么憋屈过,他吼叫着说要去干掉那打他的老王八蛋。激动之处脖子上的筋鼓起老高。本来就是一群热血青年,还有点混,这一被老师傅的言辞感染,那叫一个兴奋啊。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番,蛰伏了将近一个冬天,体内的那点不安分因子又开始了蠢蠢欲动。带上扳手、钢管、砍刀(瞒着老师傅私人收藏的)等器械,插在背后腰带,很有点蛊惑仔出场的架势。那一刻我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铜锣湾扛把子陈皓男,没办法,蛊惑仔看多了就这样,六七个小子鬼叫着再一次冲向了那个已经被掀了的摊子。不知道是不是那小老头命中该有此劫,等我们准备好家伙再去到那里的时候他居然出现了。哎,谁叫你这么倒霉呢?自己撞到了枪口上面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六七个人群殴一家三口,而且其中还有俩女的,我们想打输也难呐。放过俩女的不动,那一家之主的小老头被追了一条街,前面逃跑如丧家之犬,我们在背后追赶如张牙舞爪的恶鬼,除了呼救声与我们的喊打声,麻木的路人还在不断为我们叫好,真不知道这些人安的什么心,大概中国最不缺乏的就是这类人才吧。小老头被我们爆了头之后躺地上不起来了,我们也有些着慌,逃亡的念头在我的心里再次涌起,可惜那时候勇师兄已经离开了包子铺不知道去了哪里,这要跑路的话我往哪跑好呢?
打完收工,回到包子铺的三楼,师兄弟几个人谁也不敢说话。虽说平时也没少出去惹过事,但这几打一还打的一小老头,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不说,良心也不安呀。坏虽坏,但我们总的来讲还算是有药可救的,本质并不坏,只是在一段时间内被某样扭曲了的价值观左右了思维,人人想着做陈皓南,却忘了陈皓南自己是最不想做陈皓南的。不过在追打的时候还的确是很拉风的,血腥暴力带来的刺激能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年少的轻狂心理。老师傅在打了这一架之后又出去找关系弄法医鉴定去了,找不到人影。
紧张刺激过后的空虚疲倦很快促使我们进入了沉睡。那天下午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走在逃亡的路上。一路不断有人追杀,眼看着逃过一劫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堆人挥舞着砍刀向我扑来。我梦见自己被撕裂,头、手、脚已经不在一起,但我却能看见我我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奔跑,一直跑一直跑,在突然跌落的悬崖中我从梦中醒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梦。一醒来全身都是冷汗,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我感到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惧向我袭来,抱着被子我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撬门的声音。打开门一看,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带着一对手镯子走进了我们打着连通地铺的房间。
派出所里面,我们没有受到什么糟糕的待遇,估计跟我们那房东有关,因为他的儿子我们的跟班也参与了斗殴。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房东正从里出来,还有一个看起来是个官一样的人有说有笑地一起跟着。在几十分钟后,派出所的人说要我们下午去调解,案件的性质属于民事纠纷,情节较轻就不予立案了,叫我们回去好好反思,不要再闯出什么祸事连累家人。
一场群殴闹剧很快就拉下了帷幕,在接下来的三四天里双方在相关部门及房东老板的调解下取得了一定的共识,表示将不再追究此事。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场迷迷糊糊的架,然后迷迷糊糊地被抓进派出所又迷迷糊糊地放了出来。事情的经过就像一场闹剧,一场只有拙劣演技的小丑登台演出的闹剧。我想我的演技也是着拙劣的吧,不然我又怎么会感觉到一种没有前途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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