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特务策反林彪、陶铸的经过
(国防部第二厅厅长兼保密局局长郑介民)
□文/白梅月下客
近日,读陈恭澍的回忆文字《英雄无名》第五部《平津地区绥靖戡乱》,见到了一段颇为离奇的记述——解放战争时期,“国防部绥靖总队第一大队”曾派专人潜入东北,试图策反林彪、陶铸。
据时任“保密局北平直属组”组长、“国防部绥靖总队第一大队”上校大队长的陈恭澍回忆,事情的内容及其经过概略如下:
“构想与设计:以搜集战略情报为主,相机策反中共首要份子来归。这并非本末倒置,是以可能性之高低为依据,否则,那就是一厢情愿了。
参与其事者:除笔者本人(陈恭澍——白梅月下客注)外,尚有新近参加本队工作的江田、张作兴二同学。另有一位李鸣秋同学,他虽然参与了这件事,可是他的立场却与我们三个人不一样。
选择的对象:共有三人,他们都是中共的首要,按其职位高低,分别是中共‘东北人民解放军’司令员林彪、中共‘东北人民解放军’政治部主任陶铸、中共‘华北人民解放军’第×纵队副政委李运昌”。
“本案,经历的时间相当长,从三十六年底开始策划起,一直到三十七年秋。”
物色人选
据陈恭澍回忆,“经过我等三人(陈恭澍、江田、张作兴——白梅月下客注)多次商议,准备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着,就是物色一位能替我们奔走的人。”
人选的物色,要符合以下几个条件:
“一、非本大队(国防部绥靖总队第一大队——白梅月下客注)现职人员,也就是大队以外的人。除了避免招致不必要的误会以外,也有防范授人以柄的用心。
二、能为对方所接纳而不致加害的人。这当然以与对方有旧者为最相宜。如果陌陌生生,不仅有阻力,甚至于根本见不到对象,坏一点还有被‘留置’之虞。
三、这个人要有点胆量,够机智才行,否则如何应付重重难关,尤其是通过交战地区的封锁线。
四、与我等三人中任何一人,彼此要有情谊。
五、其人还得具备一些普通的能力:如观察力、判断力、记忆力等。
那么,像这样的人到那里去找?我们三个人(陈恭澍、江田、张作兴——白梅月下客注)一致认为最理想的就是李鸣秋同学了。”
李鸣秋与林彪的旧日关系
“李鸣秋,河北遵化人。在军校入伍时,他也是第一团第九连的入伍生,与江田、张作兴同连。其时(民国十五年),李鸣秋已经加入共产党,而且是第一团的‘团委’副书记。林彪是第一团第五连的入伍生,也是共产党,他们常常三五成群在一起鬼鬼祟祟的集会。其地点不是爬上瘦狗岭山坳里,就钻到一片竹林深处。所以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很熟了。每逢星期天,李鸣秋、林彪等,必然前去广州市郊东山参加集会,据知,那个时候的中共‘军委书记’就是周恩来。”
介绍完了李鸣秋与林彪的关系,不得不对作为这一“策反案”策划方的江田与林彪、陈恭澍与陶铸间的旧日关系做一介绍。
江田与林彪的旧日关系
据陈恭澍回忆:
[size=+0] “入伍生第一团,分三营十二连,全部都驻在沙河营区。所谓的营区只不过一排排的茅草棚而已。全团同在一个大操场上操,可是每连各有各的讲堂,如果全团集合,也在大操场举行,并没有今日一般的大礼堂也。林彪在第二营第五连,江田、张作兴、李鸣秋都在第三营第九连,笔者在第三营第十连。连与连的营房相毘连,可是营与营之间则隔开二三十步路。江田、张作兴和我与林彪根本没有接触。我们几个是北方人,而林彪是湖北人,课外的个人活动也玩不到一起,所以更没有机会相识。而李鸣秋平常和我们在一起时,也从不谈论和林彪他们那一套偷偷摸摸的事。沙河入伍训练不到半年,奉令全团调防惠州、惠阳。只记得第九连和第十连驻扎于孔庙,防守小南门一带,其他各连的情况就不清楚了。过了不久,举行升学考试,江田、李鸣秋二人升学去了,是为军校第四期。张作兴和我考试落第,延长入伍训练,再升学时,已是军校第五期。林彪是和江田他们同时升学进入本校的,因同科同队,这才相识。”
[陶铸(右)、张云逸(中)、黄克诚(左)的合影]
陈恭澍与陶铸的旧日关系
陈恭澍回忆:
“延长入伍又从惠州回到了沙河。编入第三营第十一连,其番号好像是仍是入伍生第一团。团长王文翰(?)第三营长李靖难,军校一期;第十一连长卢濬泉,云南讲武堂。全连约一百二十人,其中就有一个陶铸。记得我们没有考试就升学了,这才从沙河到了校本部,也就是举世闻名的‘黄埔’。我和陶铸都编入第一学生大队第二中队,大队长帅崇兴,云南讲武堂,第二中队长惠济,保定官校,区队长王登梯,军校×期。
十六年四月‘清党’,那一天,蒙胧中,听到号音,细辨,不是起床号而是紧急集合号;接着,值日官口令、哨音齐发,说道:‘不准带枪、原地集合’。随即穿好衣服,打好绑腿,不过三、五分钟,大家一如往日站好了队,听候点名。于是一声口令:‘目标大讲堂、齐步走!’我们觉得一定有事故发生了。……训练部主任吴思豫……宣布命令说:‘大家听到!参加过共产党的,出列!’远处只听到脚步声,近处,队上的陶铸、万力民、何焜等都站出去了。出列的动作很迅速,一霎间,又归于沉静。吴思豫主任又以口语说:‘出列的统统到前面来,跑步!’我只看到陶铸的背影,从此就不知道他到那里去了。事后听说,他们一共有一百三、四十个人,先是关在停泊于江心中的五条木船上,由中山舰从旁看守,后来又解到虎门去了。就此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到了民国十九年的夏天,我从新乡到开封去探亲,途经郑州转火车,不期在火车站上遇见了陶铸,变化再大,也不会认错人。他独自一个,形容憔悴,衣衫却还整洁,看上去不是在等人便是在等车。当他看到我时,并不回避,连忙迎过来拉着我的手,一边摇着,猛拍我的肩膀,态度上似乎感情犹在。……
陶铸谈起了过去,他说:‘那天早上到了船上之后,除了吃,就是睡,有一天夜里,江水满潮,大约有二十多人泅水跑掉了。第二天又抓回十来个,听说关在蝴蝶岗,就没有再回到船上来了。”他又说:“剩下我们一百零几个人,被解到虎门要塞、上横档炮台的一所新盖的监房里,不要说是关门上锁,就是打开牢门让我们走,四面是海(珠江口),还往那里跑?’
我问他:‘在虎门有多久,没有人问话吗?’他继续说:‘在虎门大约三个月,又被解到广州,临时押在公安局的拘留所里,这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传闻就要开始审判了,可是不见动静。’
陶铸前后左右瞄了瞄,又把板凳拖了拖,凑近了我低声问道:‘双十二广州大暴动你知道不知道?’我反问:‘知道又怎样?’他说:‘我们一帮人就是那天夜里逃出来的,接应我们的就是在船上泅水跑掉的那些个人。’我问:‘出来以后呢?’他说:‘我们推举锺区队长(笔者附注:锺期光军校三期,共产党,曾任中共‘军事学院’院长。)领队,先到北校场集台,然后就加入了战斗行列。’陶铸顿了顿又说:‘只有一天一夜功夫,支持不住,就垮下来了。我先逃到海丰,随后又辗转的到了江西。’我非问不可的一句话:‘你现在干什么?’他低下头,眼睛不看我,嘴里说:‘在打流!’我点穿他说:‘鬼才相信。’话说到这里也就无话可说了。于是我去我的开封,从此就断了他的消息。”
正是基于以上几人的种种旧日关系,陈恭澍整理出一条可资运用的路线,“那就是——我和江田、张作兴之与李鸣秋;江田、李鸣秋之与林彪;李鸣秋、张作兴之与李运昌;我与陶铸。既然有了这种多角关系,总要打个主意,为工作取得利益”。
潜入东北
几经周折找到李鸣秋,费了多番口舌后,李鸣秋终于答应了陈恭澍等人,去东北。
“李鸣秋语出惊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了。他说:‘你们不是希望我走一趟关外(指东北)吗?我已经考虑过了,去是去,这么冷,我受不了,再过十天半月,天气稍为暖和一点我才能起身。’……他又说:‘如果你们抱着使我说服林、陶阵前起义的希望,那就难了,不但他们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这么说。不是我泼冷水,你们先要死了这条心。’
这倒没什么,谁不知道,此时此刻,林彪果然来个阵前起义、反正来归,马上就可以扭转大势,影响所及,一举可定全局。我们又何尝不明白,这只是一厢情愿的事,实际上,一无‘种因’,何来‘突变’?
李鸣秋一本正经的说:‘你们如果有意为将来的生存铺路,或者是为了建立一个互通声气的默契,那就对了。我就更愿意为你们奔走了。’他说完了这几句话,不待我们的反应,紧接着说:‘除此以外,你们叫我去干什么?我又是为了什么?’他表现得如此坚定,这便怎么处?就工作立场而言,李鸣秋所具备的条件实在太好了,绝不能把事情弄僵。
可是我也不能答应他作考虑呵,即使是‘手段’,在没有得到上级认可以前,也万万不可。这非常明显,稍有差错,都会产生身败名裂的后果。如今之计,只有拖几天再议,于是我回答李鸣秋说:‘今天,江田没来,等我和他见了面,问问他的意见再跟你商量。’
现在的情形,虽然是主动变成被动,可是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就此罢手,白白的失去一次机会。
在北平,我和张作兴、江田三个人就李鸣秋所提出来的那番说词交换了意见。他二人的想法也不一致;一个主张口头答应他,一切等有了接触再说,接触不上,谈什么都是空的。一个主张再去找李鸣秋,先和他办理,然后干脆告诉他我们的意向,去就去,不去也罢。
[size=+0]我没有做结论,也无须做结论,因为在内心中,我已经有了决定:只要李鸣秋能去,‘怀旧’也好,‘铺路’也好,‘通声气’也好,随李去说。所寻求的是:找得着林、陶的所在;见得到林、陶本人,以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尽量的多接触,少说多听。不论结果如何,但求能将一路所见,以及林、陶二人的一言一语,据实说给我听,就算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