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盈盈碎念
炙热的阳光,带着金黄的翅膀,扑簌簌的飞溅下来。窗外的世界,那份从芳菲的四月里一直延续下来的温婉和清爽,显然一日日的淡远了。随之而来的,是掩在婆娑之中的那些藤藤蔓蔓和枝枝丫丫罅隙里的光和影,在午后青白的阳光下,闪烁的有些耀眼。
那日,外出办事,闻到一股子荷韵的清凉,蚕豆的淡甜,粽子的飘香扑鼻而来,忽而晓得,一年一年的端午不知不觉悄然而至了。
就在昨日,母亲打电话一再叮嘱我端午节那天一定不能忘记“悬艾叶、挂菖蒲、吃粽子”的端午习惯。听筒的那头,母亲一遍遍絮絮叨叨不厌其烦的叮咛着;听筒这头,我一声声欢快平静的答应着,仿若彼此间要把所有的惦记和牵挂融在这年年如约而来的端午中。
记忆里,每一个端午节那天,一大早,母亲会带着我河塘或水渠边有露水的地方采集一大把艾叶,以菖蒲作宝剑,以艾作鞭子,以蒜头作锤子,又称为“三种武器”。她母亲说,可以退蛇、虫、病菌,斩除妖魔,还可以保佑一家人无论漂泊在何处都能平安吉祥的生活下去。这种念想一直在心头温暖了好多年,直到今日还依旧!
不过,让秋雨难忘的还是挂香包和拴五色丝线了。小时候,对端午三宝不太懂,也就向往着那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香包和手腕花线了。清晰记得无论再忙再累,母亲总要在这一天抽出时间和精力,用好看的丝线和花布给我们姊妹三个做飘着艾叶香味的香包。
老屋的小院,是解放前那种又窄又深的小庭院,母亲搬来几只咯吱响的木椅子,坐在靠墙角的那棵粗壮的枣树下,六月的风轻轻扬扬的拂过母亲年轻娟秀的脸庞。一片片鹅黄柔软的枣花飞舞着,簌簌而下,跌落在母亲眉间和发丝上,不一会儿,那一片片碎花布就在母亲手里跟变戏法似的成了一只只活泼乖巧的花鸟虫草,母亲再用绣花线绣出溜圆眼,红红的唇,彩色的羽毛或尾巴,好看极了。
装香包的原料当时在农村真的不常见,还好,村西头的老中医和爷爷是至交,他平日里捻药材剩下的苍术、白芷、菖蒲、麝香、牛黄、香附等余物会让爷爷拿回来一些,母亲小心放在碗里,搅拌在一起,用勺子一点点装进做好的香包里,用鲜红的丝线锁边,最后,缝在我们的鞋子尖头上、衣服肩下五六公分处。至今还记得,我的身上跳跃的小猪头撅着嘴巴俏皮而活泛的跳跃着,同伴眼馋和羡慕的眼光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
花丝线不是现成的,母亲做起来并不容易,她要把红黄绿蓝等不同颜色的线拆成一股股,相互错开,搭配成最好看的花色,然后一点点在腿上捻成一整条,截成合适的尺寸,两头扎成蝴蝶结挂在脖子上,手腕上,脚踝上,一圈圈的,好看之极!偶尔,慧心的母亲会从箱子最底层拿出自己当年的嫁妆,从上面取下几个彩色珠子,栓在花线绳的两头,走起路来,叮当悦耳。
小时侯是早产,体弱,这种香包和花线绳在我身上直到十二岁,有一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母亲还是箍着给我带上,还说,“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命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你这瘦猴丫,乖乖戴上,省的病怏怏的,让我一次次的揪心!
后来,生活越来越好,北方也有了吃粽子的习俗了,这一天,母亲和奶奶都要浸糯米、洗粽叶、包粽子,其花色品种很多。有蜜枣的,豆沙的,水果的,还没出锅,已经香飘满院了,而我站在灶台前流口水的谗相一直让大人们忍俊不禁。
包粽子,江米最好,粘而香气浓郁。然而,那个时候,生活在北方的我们,想要吃到南方的大米,除非狠下心来奢侈一回。让我感动的是,每每端午的前几日里,母亲就留心那些走村串乡的大米商贩,但凡听到村子里有叫卖声传来,母亲总会撂下手边的活儿,急忙跑出去瞅瞅。碰上了,一斤大米,要用好几斤玉米或麦子才能换到,那白白透亮珍珠般的糯米,生生换走了父母沉甸甸的辛劳和艰辛,而母亲心满意足的抱着换来的三五斤大米,脸上美滋滋的笑容却一直沉淀在我心底。
北方少水,粽叶也是很难得的,多是用苇叶代替。芦苇叶,窄窄的面,很脆,一不小心,会包烂的,所以一般只能包一次,不过,资源还是很丰富的,河塘水渠边到处都是。母亲会将芦苇叶子采回家洗干净,小心地叠在一起,舀上一勺糯米,一双灵巧的手随意翻转着卷几下,一只只棱角分明的菱形粽子就出来了。尔后,再用一根棉线缠绕起来捆扎结实,下到锅里,大火旺烧半小时,随后小火慢慢温着,过一会儿,就有一股子清甜的香味,慢慢的渗出来。
记忆犹新的是,那时的我,踮着脚尖,站在锅台边,流着口水急切的等着粽子出锅的惊喜和馋香,惹得母亲怜爱的摸着我的头“丫儿,马上就熟了!”然后,就是从厨房里溢出的朗朗笑声,和着四下弥散而出的粽子清香,化作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腾而去。
如今,又是端午了,由于笨拙,不会象母亲那样穿针引线的绣出活泼可爱的虫草鸟兽香包,也没学会母亲包粽子的娴熟和灵巧,但儿时的苇叶粽子里裹着母亲沉沉的爱,捆扎着岁月匆匆消逝时悄悄永驻的温暖,却一直在我心底,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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