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里的记忆（二十九）不能忘记的老兵

                    　　　不能忘记的老兵

　　我最近收藏了一批抗美援朝时徽章，包括和平鸽在内一共有十多枚，都是我在网上淘来的。本来我家里有几枚抗美援朝的徽章，和平鸽、毛头、政协慰问章，这些都是我叔叔获得。被我奶奶珍藏着，我小时还见到过，奶奶用一张红帕子仔细地包了好几层，放在一个破旧的箱子里，上面来挂了一把老式的铜锁。后来奶奶过世了，这些章都给了堂弟。二三十年过去了，前不久，我回家碰到堂弟，问他这些徽章，他说搬了几次家，不知道放哪儿去，把家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真是太遗憾了。

　　　1950年，朝鲜爆发内战，美国以联合国名义组成“联合国军”入侵朝鲜，并不顾中国的多次严正警告，越过三八线，把战争推到了鸭绿江边；还多次对我国边境城乡进行轰炸，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美国这一侵略行径，对中国的安全构成了威胁。在这危急关头，中共中央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重大战略决策。千千万万中华儿女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以志愿军名义进入朝鲜参战。用热血和生命谱写出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传奇，取得了抗美援朝战争的伟大胜利。

　　　祁阳县志关于抗美援朝有一段记载：“美国发动侵略朝鲜战争时，原祁阳县人民政府及武装部向青年进行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教育，青年自愿参军赴朝，出现了父母送子、妻子送夫的动人场面。1951年4月12日至4月19日，全县动员参加抗美援朝的志愿军3140人。

　　　整个抗美援朝期间，祁阳县共送去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有6761人，他们在朝鲜战场上与朝鲜人民军并肩战斗，英勇作战，不怕牺牲，表现了高度的爱国主义、国际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涌现出一大批英雄人物。他们之中有1269人立功受奖，其中有一级战斗英雄周达雄、二等功臣于均基等;蒋金利、刘积生等158人的热血洒在朝鲜的土地上，谱写了一曲曲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赞歌。

　　一级战斗英雄周达雄就创造了一人毙敌130人的英勇壮举。当时，祁阳籍周达雄带领小组3人在扼守朝鲜鱼隐山东坡1089高地5号阵地时，打退成排成连敌人的13次进攻。他一个人击毙敌人130多名，打伤敌人170多名。最后只剩下他一人，还是人在阵地在，坚持两昼夜，荣立一等功和“一级战斗英雄”称号。1953年11月，朝鲜金日成首相亲手授给周达雄“朝鲜人民一级勋章”。

　　　　我叔叔就是这时候参加抗美援朝的，成为千千万万英雄中的一员。在我的记中，他很少给我们讲抗美援朝战争的故事，也没提什么显赫的战功，他总说他就是一名普通的默默无闻的战士，能活着回来就是天大幸运。但历史是不能忘记的，这些勋章就是他最好的证明。抗美援朝胜利后，按照政策都有工作安排，据说可以挑漂亮的女子为妻，全家吃国家粮。叔叔是个老实人，没读过书，打死也不愿意留在城里当干部。于是，他回家在观音滩和茅竹食品站工作，杀猪卖肉，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不过那时在食品站工作应该是一个比较风光的工作。在票证时代，一切东西都要凭票供应，七毛八一斤的猪肉，不是想买就买得到，还得票。叔叔在食品站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能买到一些别人买不到东西。记得母亲说过，那时我父亲脚有病，要吃猪脚，每天天不亮就到观音滩去买猪脚，好在有叔叔帮忙才买到，一直吃了三个月，父亲的病才好。

　　　　后来，改革开放后，计划经济取消了，食品站也倒了。叔叔也在这时大病不起，找了很多医生也没找出是什么病，有人说：“叔叔杀了五个脚趾的猪，传说五个脚趾的猪是人投胎的，杀时要倒穿蓑衣，还要不能回头，否则就会被寻仇的。”也有人说是捍手，去东安找了个师傅，治了一个多月，人却越来越不好。记得那时我小学放学时，每每看到叔叔，穿着黄军大衣，脸色腊黄，形容枯槁，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前的苦楝树下。捧着一个搪瓷杯子喝水，上面写着：“赠给最可爱的人”。看到我时却露出笑容，还从袋里摸出纸包糖给我。

　　　在我的印象里，叔叔对我一直就好，我家里五兄弟，人多条件不好，伙食差。叔叔回来时，我就经常去他家蹭肉吃。他还用金黄的锅巴夹肉给我吃，那滋味真绝了！最深刻的一次是叔叔从观音滩回来，在花山买了一大袋的桃子和李子和杨梅，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吃到这么多的水果，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鲜红的桃子和金黄的李子一直在脑海里晃荡，酸酸甜甜的杨梅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也不尽然，我叔叔这这样一位在朝鲜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的人，却天不允年，去世时刚好四十岁。我清楚记得那天早上我和堂弟两人在队里的桃园里玩，院里人喊我们回家时，他已经去世了，我只见到他躺在床上，睁着眼，大大就那么大大睁着，婶婶用手都没有帮他合上。我当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能有不甘心，更多我想是不舍吧。后来我爸用手帕里包着五分钱硬币放进他的手里，嘴里轻轻地说着什么，我没听清，用手轻轻地就把叔叔的眼睛合上。他到死时还一直穿着那件出国参战时穿的军大衣，盖着一床土黄色的军被。

　　　现在，几十年过去了，2020年国家给抗美援朝参战士兵颁发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叔叔再也等不到了，原来的勋章也被遗失了，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些最可爱的人呢，没有他们的负重前行，哪来我们的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