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里的祁阳记忆(九)——那消逝的风景

祁阳徽章记忆

2023-12-06

那消逝的风景

2022年对祁阳来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5月前漫长的梅雨季节,天就象漏了一样雨下个不停。从六月开始到十二月又滴雨未下,创造了祁阳没下雨最长时间纪录。许多塘和水库都干涸了,树木都没有一点生气,柴草都枯死了,一点炎星就燃烧起来了。进宝塘镇镇长书记都因起火烧山而免职了。

这几天,学校同事都下乡去帮助防火了,每天在山间地头巡逻。我因为身体原因没去,闲来无事,把几天前得到的几枚徽章又拿出来把玩。

一枚是盾型的祁常帮木业运夫证,盾牌的顶端有下小小的圆形吊环。章的正面中间有一条呈45度白色的横条幅,上面写着:“祁常帮木业运夫”字样,横条幅的下面有一个大大“证”字。横条幅的上面是一面青天白日旗。章的背面有“刘德文”的名字,下面是证的编号:325。

另两枚都是祁常木帮脚夫腰牌。一枚是椭圆形的,一枚是长方形的。椭圆形的的品相好,铜色金黄,上面有“辛酉正字柒佰玖拾肆号”的字样。长方形的品弱,上面也有“辛酉豫字壹佰玖拾捌号”的字样。

还有一枚是铜胎镀铬的长方形的会员证,蓝底白字,正面写着:“武昌市竹木运输职业工会直属祁常分会会员证”字样,背面则有佩带用别针和卅十六年度472的字样。

这几枚章都是民国时期,武昌市祁常木业证章。   长江中上游地区是我国重要的竹木产地,明清时期,湖广地区逐渐形成以武汉为中心的竹木市场。湖 南盛产的湘杉、楠竹,经湘、资、沅、澧四水,过洞庭湖,顺长江而下抵达武汉,由此形成一条湖南排工的放排来汉之路。

明代武昌城外西南江滨的金沙洲,是较早的木排停泊点,后被江水冲蚀。清道光年间,有湖南安化、益阳商人,开始将木排顺流放至鹦鹉洲,经营规模扩大后,部分湖南排工留守洲上,从事起排、装卸。至清末民初,武汉竹木市场达到鼎盛,来自湖南新化、安化、桃江、祁阳等地的排工及其后裔聚居于鹦鹉洲、白沙洲、宝庆码头三地,鹦鹉洲上竹木帮会林立,称“五府十八帮”。 当时来武汉的湖南人,无论是放排、码头装卸,又或另谋生路,多依仗老乡的扶持,会馆为后盾。

祁常帮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帮会。祁阳盛产木材, 那时陆路交通不便,竹木运输主要靠水路,放排人在山上将树木伐下,修剪枝丫后,拖入附近小河河堤上。在这里他们将木材扎成一方方小排,用碗口粗的篾缆拴好。等到四五月间河流涨水,就是放排的时候。木排顺流而下,入湘江,过洞庭,最后到达湖北和安徽等长江水路码头。

祁阳著名的革命家陶铸就在十三岁那年跟姨外滩坐着木排从潘家埠走出祁阳,在风起云涌的武汉受革命风潮的影响而去黄埔军校的。

那时,湖南各地的木排必须按部就班,按照各自所属帮会停泊,如果有越位,就会“扯皮”、打架。木排在码头停泊妥当,会馆将有专人来收取管理费,所得资金以维持帮会的运转。

  祁常帮就是以祁阳和常宁人为基础,想到抱团取暖而形成的帮会,在当时鹦鹉洲上规模中等的帮会。上面这几枚徽章应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前,工人加入帮会的凭证。

   说起木排,些许记忆里斑驳的片段便会清晰、明朗起来。解放后的最初二三十年,木排还是运输木材的主要方式。

我读初中那会还经常看到湘江里的木排。我是在观音滩区中学读初中,每当星期六放假,我就会穿过观音滩的石板街,再沿着湘江河边回家的。经常看到一溜儿顺江而下的木排。

 放排每次一般都有10多个人,一人站在前面掌舵,后面几人撑排,一张排由许多根树首尾相连,长达数百米。那些技高胆大的汉子赤裸着身子,穿一条破旧的裤衩,站在排上,手捏撑篙,乘风破浪,喊着排工号子,绕过险礁危岩,浩浩荡荡而去。

    那样的放排汉子,把男性的伟岸和阳刚之气尽情地展示给了大自然,粗犷的英雄本色,在滚滚的浊浪里一览无余。

    常听人说起放排人的勇猛,可是又有谁知道,藏在他们背后的艰辛和凶险。旧时人们都说“人世三样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可见,撑船撑排这个行当可不是很好做的。

    放排全由人力操纵,技术含量高,是一项危险性很大、劳动强度很高的活儿。如果对放排的每个细节马虎应付,那么就会埋下隐患。一路行来,处处都有暗礁险滩,因此,排毁人亡的事故也时有发生。

   听放排的老人说,他们早年放排,也曾碰到过几次危险的事。几百里的水路,一路险情不断。那些有名堂的危险处对放排人而言,处处是“惊险地”,道道都是“鬼门关”。    放排人的故事很多,大多讲述着风风雨雨的惊险,生生死死的考验。

    当然,放排的大多时候是平静的。在放排途中,也有洒脱惬意、苦中作乐的时刻。湘江绵延数百里。那时的河水,晶莹澄澈,柔情万种。水中游鱼历历可数。水中光溜溜的鹅卵石,甚是可爱。

    “湘江清水清又凉,木排轻浮水中荡……”心情好时,开朗的排工们又哼唱起放排号子,曲调缠绵而悠扬。

湘江边的妹崽个个水灵,木排漾过这一带,那些在湘江河里排牯老们,掌舵、撑排都特别卖劲,露出健壮黝黑的膀子,向着洗衣担水的妹仔们的方向响亮亮地吆喝着山歌,一曲唱罢一曲又起。

那些水灵灵的洗衣村姑。说是洗衣,其实也暗自偷瞟排上忙活的矫健汉子们,看“排牯佬”光着膀子喊号子的样子,听“排牯佬”山歌荡漾的回响。排估佬用余光扫见被偷瞟,山歌突然转了韵脚 :“妹仔妹仔你快来,哥哥放排发了财。缸里帮你担满水,火落帮你砍满柴。”

此时,怕羞的姑娘捂着通红的脸,低头不语;胆大的姑娘则会对上:“嫁人莫嫁排牯佬,十个排牯九个孬。湘江河里行一遭,要你钱财打水漂。”

随后,排上、岸边一阵阵窃笑声。待到排快靠岸歇脚时,又传来:“妹在河边洗衣裳,棒槌打在石头上。哥哥知你心地好,娶你回来宠成宝。”

惹得姑娘们跺脚笑骂,有的用洗衣盆舀水泼来,有的则高声唱骂:“难怪今朝狗儿叫,原来漂来排牯佬,奶崽奶崽莫叫嚣,就算作儿还嫌小。”又引得一阵阵爽朗的调侃声。

排要赶路出发了,有胆大包天的姑娘,干脆跳到排上假装洗裳。这是留人,还是想要随行呢?排牯佬把竹篙往岸上一点,排便晃晃悠悠行向河心。姑娘急了,怒骂着:“不要脸,你个砍脑壳的真想把我带走啊!”那些排牯佬一脸的坏笑:“接你回家做媳妇!”

如此般打趣玩笑,也真有成了眷属的,而且大多做的“倒插门”,在这青山脚绿水畔安了家,落了户。湘江欢快的畅响与河岸上美好的事物,永远是人们心中最美的念想。

 美好的东西就是让人难忘,我记得那时,我特别喜欢看到放木排,每当碰到木排,我总是驻足在湘江边,总觉得看不够,  特别是傍晚夕阳西下,排上汉子,伟岸背映着夕阳,倒影在河面,就好象一幅绝美的山水画。那人、那水、那笑、那歌、那飘远的木排,就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可惜,湘江放排的画面,也早已定格在历史的长河中,现在 随着陆运的发达,也随着湘江大大小小的水电站的建成,放排这种养育多少代祁阳人的水运形式宣告结束。曾经的湘江放排人,在岁月的地平线渐行渐远。而那曾渗入祁阳人灵魂深处的放排号子,已成为湘江遥远的绝响。

亘古流淌的湘江水,滚滚东去。再也看不到夕阳下木排的剪影,再也难寻那消逝的风景,那但那放排的激越与雄浑豪放,似乎还在我们心头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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