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临近佳节，作为恐归族的我内心也曾摇摆不定，回家抑或留守北京？一时间心里特别矛盾，回吧，诸多烦忧，留守吧，如何安抚那颗日益加重的对家的思念的心？好多个思想斗争的夜，在梦里与家人相守。看过广东十万摩托车返乡族的温暖与辛酸，看过火车站爬也要爬上火车的照片，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在得知朋友有多余票的时候，义无返顾地选择——归家。

    拿到票的那一刻，觉得好沉重，这一张薄薄的纸票，虽幸运得来并不费功夫，却倍觉珍贵和不易。想着远在江南的家人，哪怕辗转奔波再辛劳也无畏，想着即可归家，与家人一同守岁迎新，于临行前从内心涌出许多思绪，于是，那些对于过年的回忆纷至沓来。

    我那远在江南的家乡，农历二十四过小年，与北方不同。过小年之前，家里会备好年货，小年当天妈妈开始清洁家里的卫生，爸爸会用长长的竹杆，一头绑把扫帚，打扫屋顶及屋檐的蜘蛛网和灰尘。接下来几天都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比如晒地瓜饼，炸地瓜团子，做猪血豆腐丸子，磨豆腐……而这些现今都不再了，市场上花点钱就能买现成的，更好吃，可是对于孩子们来说，却少了很多乐趣。

    大年三十早上吃完早饭，妈妈就开始杀鸡炖肉了。中午简单吃些，下午继续忙碌。爸爸会准备些酒菜，带着我们去山里祖坟边上，修修草，上上坟，后来问爸爸才知道，其实是来接祖辈们回家过年。自打知道这些以后就不敢再跟爸爸去了，总觉得身边一直都有群幻影尾随着，虽然爸爸说了，不用怕，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的爷爷，曾爷爷，曾奶奶，叔叔……。

    从山上回到家，妈妈也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爸爸在门口张贴对联。小时候的对联也是爸爸亲自书写，很多乡友邻居也会来拜托爸爸帮忙。差不多下午四点，年夜饭就要开始了，开始的时候要放鞭炮。后来一年比一年放得早，原来家乡有个风俗，各家各户都争抢着第一个放鞭炮，至于为什么我现在还没弄明白。放完鞭炮还不能上桌。爸爸在门口放了个火盆，烧纸钱，燃香，嘴里叨叨有词，大意是：祖辈们，大家都回来了吧，今天过年了，回家来聚聚，托您们的福，今年家里收成不错，这些孩子们都很健康，来年您们要继续保佑孩子们工作顺利，身体安康……。记记里，爸爸每年此时跟已故的爷爷们唠叨的都是跟我们这些孩子有关的，全然不提他和妈妈，如今每每想起来，双眼就很湿润，鼻子酸酸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爸爸说完后会让我们几个站在火盆前跪拜，让久泉之下的老人保佑我们新年一切如意。小时候总觉得很好玩，懂事了才认真拜祭。拜完了，爸爸坐上桌，我们依然不得坐，只见爸爸一个人陪着喝三口酒，吃三口菜，最后将盛好的米饭挪一挪，就算故人用餐完毕。我们都在旁边庄严的看着，当然小时候也会觉得好玩，还会在爸爸正庄重的敬酒时去桌子上捣乱，然后爸爸就会笑骂，下去，下去，爷爷还没吃完呢，别挤着他们了。可我们却茫然的看着他，心里忿忿的想，明明桌上是空的嘛。

    等爸爸说可以吃的时候，我们才得以上桌。这个时候爸爸不再自饮自斟，会给妈妈还有我们姐妹都倒上，说过年了，大家都喝点，高兴。今年，家里添了新人口，妈妈说，今年要换大桌了，过年更热闹了，令我更为期待。

    小时最高兴的是初一了。三十晚上总顾不上看春晚，吃完饭早早上床睡觉，就盼着天亮可以穿新衣服。三十下午，妈妈会让我们洗澡，说要洗去旧年的尘埃，清清爽爽迎新年。当然洗完了还是要穿旧的衣服，新衣服都得等初一穿。

    初一是不能扫地的。三十晚上妈妈会把家里打扫干净。初一还不用干重活，否则新的一年会辛苦和忙碌。初一也不能出远门，早上要吃面条，意为吃发吃发。吃完早饭，妈妈会在客厅里摆上烟酒茶和糖果干果，迎接前来串门拜年的亲友乡邻。爸爸则带上我们也挨家挨户拜年。这个时候，小孩子们都会带上个小口袋，以盛乡友们给的糖果。到乡邻家还未进门就张开喉咙喊：来拜年啦，祝新年发财！大都是这些新年祝福语。而这家也要放炮相迎，喜庆的回应。这个时候，那些过往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暂时抛开，啥好听拣啥说。所以在这天里，鞭炮声声声起伏，好不热闹。

    按家里的习俗，初一是要聚在奶奶家的。当然初一，徒弟要去师傅家，干儿子要去干娘家。初二是要去外婆家的。外婆外公不在，就去舅舅家。初三去姨妈家。初四去姑姑家。其他亲戚再根据路途远近酌情串访。

    要回家了，因为许久没在家过年，所以涌出了好多关于儿时过年的记忆，而如今，家乡的年味也已经淡了许多，但想着可与家人团聚，亲友相见，也乐不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