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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123 盟主123 2023-06-05 12:07 发表于海南
我们都有很多自以为是的地方,我们常常把无知当神秘,甚至把浅薄当高深。比如 人们将那些未婚的大男大女叫做剩男剩女,实际上这是一种浅薄,很多所谓剩女并不是嫁不出去的姑娘,而是摆脱了人世的凡俗,看破了红尘的高人,她们对生命的真谛有着更加深刻的领悟。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越是婚育很迟的人往往越是文化程度思想境界都越高的人。又如我们常常把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有人将他人生命剥夺则被定为谋杀,如果有人挽救了一条生命则认为胜造七级浮屠。
很久没跟过去的弟子联系了,今天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在一家市级医院工作的弟子打来的,叫雅丽,她是我高中的学生,还当过我的课代表,长得清秀细巧,总像一个长不大的娃娃。
她告诉我:“我杀了人。”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说:“杀人了就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党的政策历来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她是市人民医院心脑内科医师,三十五岁,虽然有车有房,却还没结婚,听说她连对象都没有,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杀人呢?我认为她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就是跟谁赌气。
她非常认真又语无伦次还带着哭腔说道:“老师,是真的,我杀了人。”
她说得那样肯定,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以半真半假的口气问她:“你杀了谁,为什么要杀他?怎么杀的?”
她停了一会,才说:“就是那个男的,以前跟你聊过一次,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想起来了,不久前我去市医院做了一次心脑血管检查,是她全程陪我做的,做完后还执意请我吃了中餐。
饭桌上我唐突地问了她婚姻问题,她说医院有个同事在追她,是他们脑外科的主任,四十岁,人长得一般,事业心很强 ,手术也做得非常好。这人就是有点死缠烂打,不是要请她吃饭就是要请她看电影,多次谢绝,却依然故我,像一块口香糖,弄得很烦。
我笑着说:“如果过得去就算了,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该结婚了。”
她很坚决的说:“我不。”
我问她:“你不喜欢他吗?”
她说:“不是,这个人外表虽然平平,但待人真情,一言一行毫无虚假。但我不想结婚,也不想跟任何男人恋爱。”
我问她:“为什么呢?受过什么伤害吗?”
她沉默了好久才说:“我本来不想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你是我敬佩的老师,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吧!”
十多年前雅丽还在读大学时,一次列车上偶遇,认识了家乡一个叫常亮的男生,他比雅丽大一岁,出生在农村,家境贫寒,但长得高大英俊又能言善辩,很得雅丽欢心,你来我往,很快便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那时候他们在两个不同的城市读书,虽然牛郎织女,雅丽对他很是痴情。
就是这个曾让她引以自豪的高大帅气的农家弟子,却两次伤害了她。那是金秋十月的一天,常亮告诉她:我们学校开四天运动会,我闲着没事,想约几个同学去九寨沟玩玩,但是资金紧缺,能不能先借我一点。
雅丽一听,不仅表示全力支持,还为了让他玩得开心,把自己省下的生活费给他汇去了一千元。
雅丽还嘱咐:“记得给我多发照片哦。”
常亮说:“那当然,我们共享。”
就在常亮到达九寨沟的第二天,常亮整天都没有主动给雅丽发过消息,雅丽发消息给他,不是不回复,就是一两个冷冰冰硬邦邦的字,更没有按照约定给自己发照片共赏九寨沟美景。
她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一些不安,给常亮打了一个电话,问 他怎么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常亮先是支支吾吾了几句,后来嫌她太啰嗦,居然发火了,说:“我是花钱出来看风景的,一天都在跑来跑去,没有很多时间打电话,也没有时间发短信,你怎么这样不能理解呢?”
到深夜,常亮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住在一个叫如家的民宿,今天很累,想早点睡,明天再跟你聊。
雅丽那一夜没睡好,直觉告诉她,常亮有事瞒着自己,她是个痴情又敏感的人。
第二天她向学校请了假,买机票飞到了九寨沟。下了飞机又要坐汽车,一路奔波,找到常亮下榻的旅店已经是灯火阑珊的夜晚。
这是一个四层楼房建筑,走进大门就是一个客厅,那里有个服务台,坐着一个女服务员。女服务员看见她走了过来,笑着问:“要住宿吗?”
她正想打听常亮住的房间,突然眼睛余光里看见一男一女从身旁走过。女子挽着男子的手,男子似乎按耐不住,搂着女子就亲吻。
女子说:“你不要那么急,这里有人,让别人看到了不太好。”
男子身影好熟,雅丽仔细一看,是常亮。她脑子轰的一声,简直就要爆炸了,不过她还有一丝理智:先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她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两人进了卧室。
她煎熬的在门外等了一会,女子没有出来,她忍无可忍,冲上去直接用力敲门。
常亮以为是没有素养的服务员,气冲冲的打开房门,正想骂人,一见是雅丽,愣了,立刻变脸,嘻嘻哈哈的说:“你怎么来了?”
雅丽没有回答,直接走到房子里,抓住那个女子衣袖大声质问:“你是谁?怎么跟他在一起?”
女子挣开她的手,反问:“你是谁?”
雅丽瞪着眼睛说道:“我是他女朋友。”
女子说:“你们结婚了吗?没有结婚,有资格问我吗?这年头,谁是谁的朋友 ,说的清吗?”
两人推推搡搡,互相谩骂。常亮走了过来,像一个吃瓜群众,厚颜无耻的说:“两人都冷静,有话慢慢说,不要动手。”
那个女子回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他妈的是个混蛋。”
那一晚,他们在旅社吵翻了天,成了当地的新闻头条。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子是常亮学校二级学院的学生,跟常亮认识快一年了,这次两人相约出来旅游。
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不过最后常亮忏悔的眼泪和信誓旦旦的保证,让她选择了原谅。
常亮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 那天晚上为了庆贺,他们一起在祁州古韵吃了晚饭,他们点了三个菜,还喝了啤酒。晚饭后,常亮提出去电影院看功夫熊猫,他们坐在放映大厅里,一边看电影,一边互相喂食爆米花。
电影院距离家里并不是太远,电影结束时 ,常亮要叫出租。
雅丽说:“不远,我们走路回去吧,附近有一条新修的马路,顺便散散步。”
他们走上1了那条正在修建的马路,那里光线比较暗淡,适合情侣晚间漫步。
刚走了一半,遇上三个迎面而来的人。三人手里转动着匕首,拦住了他们去路。
他们以为是劫财,常亮拿出钱包里的钱递给了那些人,还把空荷包向三人亮了一下,说道:“没有了。”又示意雅丽,说:“把背包给他们。”
那几个人翻出了背包里的钱后把那个背包一扔,两个人用刀顶住常亮,说道:“站一边去。”
常亮声音带着颤音,说道:“你们还要干什么?”
一个人说:“闭嘴,否则割了你舌头。”
常亮只好站在一旁,另一个人一把抱住雅丽,雅丽拼命挣扎,一只手去扯那人头发。另外两个人见状放开常亮,跑过去把雅丽摔到在地,用力压住她的手和脚,就这样,几个流氓当着常亮的面强奸了她。
她哭着,挣扎着,希望有人过来帮自己一把。常亮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瑟瑟发抖,尽管他兜里还有手机,流氓根本没有在意他,他不敢发声,更不敢报警。流氓完事后还走到常亮身边,威胁说:“敢报警就捅死你。”
流氓走了,常亮捡起背包递给雅丽,说道:“走吧。”
雅丽恐惧的想靠在常亮肩上大哭一场,常亮嫌恶的避开了。回家的路上,雅丽一直哭泣,常亮一言不发,快到家时,常亮突然严肃的说:“我们分手吧,我接受不了今晚上这个事实,一辈子过不了这个坎。”
雅丽非常难过,她一把抱住常亮,哭着说道:“你不要这样,这事不是我的错。”
常亮用力甩了几次,甩开了她,情绪激动的说道:“怎么不是你的错?我说了坐出租回家,你偏要步行,弄出这种事来,我一辈子抬不起头,你走吧。”
雅丽那晚用刀片割开了左手静脉,幸亏被人发现,抢救了转来。
想到这里,我问雅丽:“你杀了谁?是脑外科医师还是常亮?”
雅丽说:“是常亮,我恨他。”
我很纳闷,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而且常亮已经结婚生子,据说还在市里混上了一个副处级干部了,难道他们依然有着秘密联系?
我说:“你怎么杀了他的,你们还有联系吗?”
雅丽没有作声,但听得出她在哭泣。
我安慰她:你慢慢说,也许还能挽回,至少可以做一些补救。
等了好久,雅丽才详细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几天前的傍晚,我下班回到家里正要做饭吃,手机铃声响了,我以为又是那个脑外科医师打来请我赏光共进晚餐的骚扰电话。我不情愿的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是科室值班医生小青打来的,小青叫我立刻回医院,说急诊那边又送来了一个病人,脑溢血的病人,现在处于昏迷状态,需要会诊。
我是这个月科室的总住院,凡有危重病人总住院必须到场。我只好放下锅碗瓢盆,急匆匆地返回医院。
来到医院,小青递给我一本病历,说道:“这个病人颅内出血,中午跟人喝酒后回到家里就倒在床上,家里人以为他喝醉了,没有叫醒他,直到傍晚单位领导打来电话,妻子去叫他听电话才发现不对劲,赶忙送到了医院。经ct检查,颅内脑动脉破裂出血,已经形成了一个四厘米的包块,神受到压迫,现在病人深度昏迷,血压偏低。”
我接过病历一看:常亮,三十六岁。
雅丽说到这里又沉默了,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说:“后来怎样?你恨他是吧?他落到了你手里,是不是你借这个机会……”
又等了好久雅丽才说:“看见这个名字,我血压升高心跳加快,头部发晕,屈辱、羞耻、愤怒全部涌上心头。我去抢救室看了病人,他毫无意识,瞳孔散大,身上插着氧气管、输液管和导尿管,还有淡淡的酒味。看着那一副还留有酒肉臭的嘴脸,我好想给他几个耳光。”
小青问我怎么办?我大声说:“赶快手术。”
小青说:“病人脑组织已经大面积损害, 即便抢救过来也可能在轮椅上渡过一生。刚才病人妻子私下对我说,如果无法完全康复就放弃抢救。另外,做这样的手术风险也很大,可能也没有人愿意做,我看,是不是保守治疗?”
我对小青说;“我想找家属谈一谈,你能把家属请过来吗?”
小青说:“可以,他的妻子在这里。”
没过多久,小青带进来一个女人。我抬头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女生吗?可能是我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她没认出来。
我招呼她坐下,然后对她说:“请问我怎么称呼你?”
那女的说:“我是常亮的妻子,姓高,叫高艳华。”
我说:“今天请你来有几个问题,第一想了解一下你丈夫有没有既往历史?”
“既往历史?”高艳华睁大眼睛看着我,很显然,她不懂什么叫既往历史。
我解释说:“既往病史就是以前有没有什么病。”
她说:“没有,他身体一直很好。”
我问她:“他有没有高血压、高血脂?”
她说:“没有,但是有脂肪肝。”
“哦,那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呢?”我又问。
高艳华说:“他在单位里面是办公室主任,有一项工作就是接待客人,所以很多时间都是在外面吃饭,每次回来都喝得醉醺醺的。今天本来是我34岁的生日,都约好了在家里吃饭,我的父母,我的家人都过来了。但是他临时说要接待一批客人,不回来了。后来我们吃过中饭,他同事把他送了回来。他那个时候已经不省人事,我们把他扶到床上,他就躺在那里睡着了。我们以为他只是喝醉了,睡一睡也就好了。但是到傍晚的时候,他单位领导打来电话,说找他有些事情,这时候我拿着电话去找他听电话,看见他还没醒来而且脸色也不对,我们就把他送到医院来了。”
我说:“但是我看见他头部有一个外伤,那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他摔倒了?”
高艳华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说:“是的,摔倒在地上,大家以为他喝醉了。”
我继续问她:“哦,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现在这种状况有两个选择,一种是保守疗法,但随时有生命危险。第二,给他做手术,这个手术我们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高艳华说:“毕竟家里有一个四岁的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但是如果手术以后是个植物人或者无法恢复,这会更加加重我的负担,所以……”
我明白她的意思,说:“还是做手术吧。”
高艳华出去了,小青过来问我:“怎么办?”
我坚定的说:“做手术,我去请人。”
我是这一个月的总住院,我说话有分量,小青只好同意。医院没有人愿意做这一台手术,我想到了脑外科主任,我打电话给他,请他过来,他不情愿,说:“为这个病人做手术风险太大,再说也没有实际意义,抢救过来也可能是个植物人,还是保守治疗吧。”
我说:“算我求你,帮我的忙好吗?你不是常说,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做百分努力吗?”
他说:“这个人是你什么人,你这样执着。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去。不过,明天我请你吃晚饭,你一定要赏脸。”
我说:“不,明天我请你吃饭。”
这样他才答应过来。
雅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我急不可待的说:“你把他弄死在手术台上了,是不是?”
雅丽大声说:“没有。脑外科主任手术很成功,瘀血取了出来,他抢救过来了。”
我感到不解,说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杀了他的?还有必要吗?他都这样了?”
雅丽说:“他本来已经昏迷,不会再醒来,人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在喝酒的快乐中恬静的结束了。是我却怀着一颗报复的心坚持抢救,让他苏醒却又无法康复,让他一辈子在轮椅上渡过,让他再次在人世的苦海经历种种痛苦,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像普罗米修斯一样捆绑在柱子上,每天重复让老鹰啄食内脏的痛苦,这不就是谋杀吗?”
说完她一直哭泣。等了很久,她情绪有所缓解,我问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说:“我决定了,决定跟脑外科主任结婚。”(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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