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茶节征文一等奖刘笑宇：一棵油茶树的家乡叙事

星星

一棵油茶树的家乡叙事(组诗)

◎开了花，就会有出油的果果

说家乡，可以先说一位母亲的腰身

从一棵油茶树旁探出

伸展的双手摘下从春到秋的牵挂

山风将蓝印花布的衣角吹了起来

那一小段白，是母亲柔婉的秘密

恰好在硕果满枝时打开

白里透黄的油茶花让位于蜜蜂

这片油茶林注定属于母亲

风雪压弯了树冠，母亲捡来枯枝

点燃温暖的向往

蝉鸣长一声短一声弹奏昨天

母亲在茶树下歇息

稀释穿山过岭的疲惫

梦还在山路上蜿蜒，秋就来了

母亲望穿秋水，茶树举起供果

等待母亲一样的千手观音

料想故乡的炊烟呢喃

与一棵油茶树有关

与母亲的身段有关

与山水的滋养有关

喂养乡愁与时光的一滴茶油啊

是我诗歌中最柔软的一道闪电

◎出油的果果，就是心中的宝贝

烈日下，油茶果果会笑开花

茶籽出壳比鸡崽破壳来得猛烈

咖啡色的果实洒了一地，父亲说

出油的果果，就是心中的宝贝

父亲光着脊背摆弄这自然的圣果

一滴滴汗水如流淌的算盘珠子

拨拉的每一个时辰都恰到好处——

晒籽、碾籽、踩饼、上榨、冲压、出油

种子、化肥、学费、礼金、新布、香烟

三一三十一，三下五除二

默然的加减乘除中，省略了眼角的皱纹

在父亲眼里，茶籽是一粒粒钻石

成色均匀，质地细腻

有一束奇异的光

越过山崖的陡峭

穿刺苦难和沉重

透进季节深处

农家的幸福有时是上天赐与

更多的是泪水和汗水组合之后

在深秋的枝头摇曳

比如这汩汩而出的茶籽油

如果惬意流淌

好时光就会漫山遍野晕染开来

◎果实累累，不能对茶树指手画脚

没有资格对油茶树指手画脚

阳光，土地，养分来自天然

每次回乡，我都会走进

父母用汗水洗过的油茶林

与一株新栽的茶树对话

有月影的早上

父亲在茶树林里与一头牛僵持

早起的鸟儿知道，母亲不知道

母亲常常用茶油抹头

父亲知道，我不知道

摘茶籽时父亲突然大声唱山歌

吓得母亲差点跌下树来

父亲笑在节骨眼上

油茶树的命很硬，像极了我的父亲

风雨雪霜加持的信念

从不会胆怯

直到那天，我发现父亲将手中的锄头

换成了茶树做的拐杖，一步一拐

在这条走了上万回的山路上

磨出一长串记号。此刻

霜降后的那匹风，像满世界的醉

在油茶林里跌跌撞撞

◎舍是舍不得，再金贵你要带走

你要走了啊，意奶崽

母亲呼唤着我的小名

带上茶油吧，自家榨的

舍是舍不得，再珍贵你要带走

哦，每一滴茶油都住着一个故乡

多少年来来往往

我提着故乡四处晃荡

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父亲是一棵握紧泥土的茶树？

说母亲是那朵可以酿蜜的茶花？

说兄弟姐妹是挤挤密密的茶籽？

说不出的乡愁，抵在胸口

是的，母亲用茶油讨好过别人

用茶枯洗过衣服被褥

青灯如豆，父亲用茶油敬过先祖

心心念念，我提着茶油走向千里之外

思念有时是一种伤疤

越痒越抠，越抠越痒

每当我用茶油炒着他乡的鸭子

我的故乡春江水暖

每当我用茶油煎香故乡的腊肉

我的故乡情深意长

无论他乡故乡，一代一代

我和我的儿女

如果能像父母一样

以一粒种子的姿态深入泥土

那片油茶林连同整个山乡

就会不断长出绿油油的故事

立在生命的路口

刘笑宇，湖南祁阳人。自幼喜欢文学，笔耕达30余载，在主流报刊发表诗文及影视作品近300万字。1984年开始写诗，发表诗歌作品1000多首。作品散见于《诗刊》《绿风》《中国小诗》《诗歌报》《国际小诗》《西部风》《边疆文学》《中国诗歌流派网》等国内报刊和新兴的诗歌网站、论坛。被评为中国小诗网2015年度首届“十佳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