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里的祁阳记忆(十九)老家的铁矿山
老家的铁矿山
国庆时,一位微信好友给我发来了几枚祁阳本地的徽章,当时我正在广东,在美的集团工作的儿子每天陪着到处走走看看,玩得不亦乐,也就忘记回信定下来。等到回家时,好友告知我已经出掉了,不禁懊悔不及。
几枚章中我最看好的是一枚“一大铁工厂”的章, 章呈圆形,蓝色的章体,正面中间是三角形的厂徽章,写有“一大”异形书法字样,周围环套着青天白日旗帜,旗帜下面书有“一大铁工厂”字样。背面有“祁阳宝华”方框,方框下面有英文“NO7”字样。章是铜胎珐琅工艺,正面珐琅彩保存完美,背面包浆老熟,品相完好,一眼开门,一看就让人爱不释手。
这枚章是民国时期的,我找了很多资料,没有发现“一大铁工厂”相关的记载。我估计是抗战时期内迁工厂之一。民国时期,祁阳近代工业落后,主要以手工业为主的小商品生产。革命烈士蒋毓华创办的祁阳凉席厂开创了祁阳近代工业的萌芽。祁阳工业发展的转机是以抗战时期工厂内迁为契机,从而使祁阳工业出现一派生机,呈现短暂的畸形的繁荣。抗战时期为了使工厂不落入日寇手中,大批工厂从上海内迁。祁阳依山傍水,水路交通发达,自然资源丰富,人的文明程度高,吸引了大批工厂内迁。其中最著名的有抗战时期资源委员会执行委员支秉渊创办的新中公程公司,公司包括三个厂和六个卫星厂,涉及到采煤、炼铁、轧钢、发电和机床制造等。人数达2000人。“一大铁工厂”可能就这其中工厂之一。据内迁执行委员,后来全国人大委员会副委员长胡厥文回忆:他当时也在天马山麓湘江边上,办了一个铁厂,但不是“一大铁工厂”,它是新民湘厂,以炼铁为主,成本较市上低三分之一,名闻湘桂。这也是也就是后来祁阳铁厂的前身。
提到祁阳铁厂,就勾起了我小时的回忆。我的老家在三南路口不远的的一个小村子,周围青山环绕,山上长满了四季长青的油茶树,同时还蕴藏了丰富的铁矿。我七八岁时,茅竹公社在院子里办了个铁矿,有三四十个人,吃住都在我家对面的几间土砖屋里。每当吃饭时,他们就一溜儿地蹲在屋前的土坪上,一只手大姆指和食指扣着一个土黄的饭钵,这一幕在我小时候印象特别深刻,以致那时就以为公家人就这样吃饭的,总认为这样的吃饭姿势特别地神气。我后来读书特别自觉,就是为了以后能吃上公家饭,像他们一样一只手端两个碗吃饭。他们伙食比较好,隔三差五的能看到一点肉。那时家里穷,我兄弟五人,一家七口就靠爸妈两人在队里挣工分,能吃上饭都不错了,一年到头难得吃一两次肉,看到他们碗里肉,总情不自禁地口水长流。铁矿食堂吃得多的是冬瓜,那时孩子们经常去食堂玩,就是想能捞点东西吃。给食堂做饭的是我邻居大妈,为人很慈祥,有时也给孩子们一些冬瓜片,孩子们就这样生吃,竟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铁矿开了一年多吧,一次塌方了,有两个人没有走出来,于是就解散了。公社铁矿解散后,队里后来又在另个山头上继续挖铁。当时挖铁比较简单,就直接往下挖,较深后就用枞树搭个简易的护顶,颤颤的极不安全。我们小孩子都是散养的,没有什么幼儿园,一天到黑跟随父母,他们出工,我们就在附近玩耍。我们有时也下到矿洞里去躲迷藏,幽暗的矿洞,点着辣眼的柴油灯,不时还有土块从洞顶掉下来。但我们却不在在乎,高兴地在洞里跑来跑去。不时被大人喝斥,最后被拧着耳朵赶出来,才算完事。但不久还是出事了,我爸爸刚下工,转向离开时,塌方了,被压住一条腿,好在没什么大伤,休养几天就好。后来爸爸常提到这事说:“还算命大,如果晚几分钟,后果就不堪设想。”
虽然出事了,但那时队里真穷,只得换个地方重新挖。队里除了忙农活,其余时间都泡在铁矿里。矿山离马路有几里路远,又隔条小河,运输不便,只得人工挑,男人挖铁,妇女和半大小伙子都去挑铁。夕阳下,几十个人挑着粪箕,沿着小河堤排成长排,倒也成了小村一景,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铁矿存在了几年时间,队里相对好过了些,年终分红拿到手里的票子也多起来了,过年时年夜饭也逐渐丰盛些。但好景不长,不知什么原因,祁阳铁厂不收铁矿了,过了段时间,铁厂也倒闭了,队里好多铁矿还摆在马路边,堆成高高地城墙。前不久我回家看了看,马路边的铁矿墙也不见,原来狭窄的土石路也变成了宽阔的沥路。父母那辈挖铁人和挑铁人也渐渐离我们而去,铁矿终成了过去。
九十年代,冷水滩九嶷水泥厂来过院子里,也拿了些样品去化验,铁矿石含量铁量较高,属于不可多得的富矿,也许因为储量有限,再加上交通不便,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大多不知道铁矿的存在,老人偶尔提起,也都当作故事来听听。
这么多年过去了,青山依旧,铁矿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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