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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铸和他的哥哥
陶铸在那场“风暴”里跌倒,成了“中国最大的保皇派”、“中国第三号走资派”。但最压得他们全家抬不起头、喘不过气的其实是那个“叛徒”。
江青和康生曾拍着厚厚的卷宗说:“陶铸是叛徒。我们有证据!”那证据并非仇人的诬陷,而是来自陶铸的胞兄——慈眉善目、长期教书育人的陶自强。
陶铸兄弟早年丧父,家境贫困,陶铸为支持哥哥读书,12岁就在乡间背柴卖苦力,哥哥吃白米饭,他喝萝卜缨子汤。在20年代,陶铸投考黄埔军校,加入共产党,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和广州起义。陶自强则在湖南参加共产党,参加了秋收起义。
以后,他们又都做白区的地下工作,又在同一时期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入狱。
陶铸准备将牢底坐穿,而陶自强怕受刑更怕死,当了叛徒。
从此兄弟俩走上两条绝然不同的路。
陶自强在青天白日旗下参加了“反省典礼”,并宣誓要“改过自新”,“为党国效劳”,一步步当上了国民党政府的县长。在解放前夕,率县大队起义,后来在祁阳中学当了校长。
1951年底,陶铸胜利地完成了在广西剿匪的任务。返回武汉时,顺路回了趟祁阳老家。
到了老家后,陶铸竟是首先看望那当过叛徒,并且被他骂了一路的哥哥。
陶铸和他哥哥相会的那一刻,彼此叫着亲切的幼时名字:“际华!”“耐存!”
四只手在刹那间便紧紧握在一起。
毕竟陶自强还没坑害别的同志,陶铸还把他当做手足。
“你不适合当校长。”陶铸第一句话就这样说,“别再误人子弟了。就当个语文教师吧,你适合教书。”
1967年8月,也就是陶铸成为“中国最大的保皇派”而被打倒的第八个月,他的胞兄陶自强又在背后给了他一刀,揭发他是叛徒。
这一次给陶铸的打击太大了,他一连几天两眼发直,不吃不动,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眼里一会儿燃起火焰,一会儿又盈满泪水。
两年后,陶铸带着他哥哥插在他背后的那一刀死去了。死前,中直政治部对他说:“你有变节自首的政治问题。”
在祁阳县为陶铸举行追悼会上,陶自强苦苦哀求允许他参加,而被人们拒绝。
自此,陶自强精神崩溃了,就此倒在床上,没完没了地流泪。很快便患了癌症。
他临死前曾给曾志和陶斯亮去信,泪水溅湿了信纸,第一句话就是:“我给你们跪下了。”他说:“给我一句话:宽恕我这个罪孽深重的可怜人吧!”
看着陶自强垂死时写来的信,曾志情绪波动。她后来望着陶铸的遗像,望了很久,终于什么话没说就走开了。斯亮悄悄给伯父回了一封信。她说;“伯父,我不再记恨你。”
陶自强生病在床,久不能下地行走,收到斯亮的回信,竟奇迹般走下地,颤抖着两腿爬上龙山,抱住为陶铸树的“精神不死”的石碑讷讷着,“铸弟,我来了……给你请罪来了……”
刹那间,陶自强顺着石碑滑倒,他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也没有闭眼。
(摘自《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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