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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 19: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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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吴传启问题。吴传启原来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其前身是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哲学研究所《哲学研究》杂志的编辑。“文化大革命”刚起来时,他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贴出了第一张大字报,攻击院党委。由此被江青看中,认为他是“革命左派”,并且有意把他提拔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领导人。但是,吴传启的行为,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却受到抵制,中国社会科学院其他造反组织也不同意把吴传启封为“革命左派”。在这种情况下,江青找到陶铸,要陶铸去中国社会科学院去接见那里的干部、群众,向他们发表讲话,在讲话中公开“封”吴传启为“革命左派”。江青认为,陶铸是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中央文革”顾问,由陶铸去讲这个话,就一定会起作用。不料,陶铸却拒绝了江青的这个要求。这是因为:一来陶铸向来不主张支一派、压一派;二来陶铸也了解到吴传启的一些情况,认为他不够“革命左派”;三来陶铸对江青颐指气使,竟然指挥起他这个中央政治局常委来十分不满。因此,陶铸明确表示不能这样做。这一下可把江青惹火了,她与陶铸吵了起来,而且吵得很凶。
自从江青与陶铸吵起来之后,陶铸在“中央文革”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江青手下的人一见陶铸的面,就对他进行讽刺挖苦。对此,陶铸一般不予理睬,但有时也反过来讽刺他们几句,这就更激起了江青等人对他的仇恨。
毛泽东虽然对陶铸也不满意,但还是要保他的。可是,康生的陷害,却置陶铸于死地。
江青、康生、陈伯达等人先是到林彪那里去告陶铸的状,说陶铸反对“文化大革命”。这样,林彪便对陶铸不满意了。他在一次讲话中说:现在,对于搞“文化大革命”,是两头劲足,中间劲头不足,甚至还有点顶牛。这个话,就是暗点陶铸的。
江青等人看到林彪已经对陶铸不满了,便进一步向毛泽东告陶铸的刁状。他们到毛泽东那里去,说陶铸与刘、邓搞到了一起,反对“文化大革命”,是保刘、邓的,是“保皇派”,并且添油加醋地把陶铸顶他们的几件事举出来,当作例证。这样,毛泽东也开始对陶铸不满意了。但是,毛泽东当时认为,陶铸还是认识跟不上的问题,希望能在一定范围批评一下就算了。可是,有了毛泽东的这个意见,江青、陈伯达、康生等就开始大做文章了。
1966年底,王任重要求回地方工作。王任重是从中南局第一书记兼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的任上调到中央任“中央文革”副组长的。但王任重出任“中央文革”副组长不久,就与江青等人格格不入,在几个重大问题上与江青等人对立。因此,江青等人在“中央文革”中排挤王任重。王任重心情不好,加上工作劳累,患了重病。王任重就向陶铸提出,要辞去“中央文革”副组长的职务,回中南局去工作。对此,毛泽东很不高兴,认为王任重是要溜,要躲,要撂挑子。可是,陶铸却同情王任重的处境,同意王任重的请求。陶铸同意,毛泽东也只好同意。但毛泽东提出,王任重离任前,由“中央文革”开会,给王任重提意见。江青等人认为,这正是整一整陶铸的好机会。在“中央文革”开会给王任重提意见时,他们突然集中攻击陶铸。当时的会议上,张春桥、姚文元打头阵,恶声恶语地攻击陶铸是“保皇派”。接着,江青、陈伯达、康生先后发言,给陶铸扣上“镇压群众”、“保走资派”、是“最大的保皇派”、“是没有刘、邓的刘邓路线”等大帽子。陶铸面对江青等人的攻击,不为所动。他不辩解,更不检查。陶铸的这种态度,使江青等人更是揪住他不放。他们向毛泽东报告说,陶铸态度不好,坚持错误。这样,毛泽东对陶铸更加不满了。
但是,毛泽东从内心里还是对陶铸有好感的。他想保陶铸。就在江青等人围攻陶铸不久的一天上午,中央召开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毛泽东主持这次会议。陶铸一进会场,毛泽东就冲他说:“陶铸,你为什么不说你是犯了很不理解这一条错误呢?”毛泽东的这句话,是指前几天在批评王任重的会议上江青、康生等人攻击陶铸的事,毛泽东的意思是说,你就说你是很不理解,他们也就抓不住你了,你就解脱了。毛泽东说这句话,明显是好心维护陶铸的。接下来正式开会时,毛泽东当着参加会议的同志的面说:“陶铸来中央后,工作是积极负责的,忙得很,做了许多工作。”接着,毛泽东语气一转,开始批江青。他指着江青说:你太任性,陶铸是政治局常委,未经中央正式讨论,就说他犯了方向路线错误,随便批判,是违反党的组织原则的。会后,毛泽东还专门把陶铸留下,单独和他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谈话中,毛泽东对陶铸说:江青这个人很狭隘,容不得人,对她的言行不必介意。接着,毛泽东善意地批评陶铸说:“你这个人啊,就是说话不注意,爱放炮,在中央工作不比地方,要处处注意谦虚谨慎。”毛泽东为了保陶铸,此前曾经让他下去搞调查,以便避开江青等人。这次毛泽东问陶铸:“你为什么还不下去呢?”“赶快下去才好,这次谭震林不去了,你自己去就行了。”毛泽东还亲自拟了一个名单,大约有20多人。毛泽东对陶铸说,这些人烧是要烧,但是注意不要烧焦了,你下去要把他们保下来。毛泽东还说:“你这次下去,要多听少说,多走,多看,遇事要谨慎,两个月时间不够,三个月也可以。”毛泽东还提到了二人之间的分歧说:你在一次讲话时说,现阶段应当把人民内部矛盾提到重要位置上来,这可是一个原则性问题。由于毛泽东那时是主张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所以他不赞成陶铸的观点,特意把这个分歧点了出来。毛泽东把这个话说出来,就意味着他不会再追究了。他要保陶铸的意图是十分明显的。
毛泽东要保陶铸,但康生、江青等人却不会放过陶铸。就在毛泽东与陶铸谈话的第二天,江青指使一批来北京的造反组织向陶铸下了最后通牒,要陶铸接见他们,不接见就绝食。陶铸只好去接见他们。这批造反派是有备而来,陶铸接见他们时,他们就先架起了录音机,要录音,还把跟随陶铸的干部赶走,只要陶铸一个人和他们谈。谈话时,他们高音大嗓,七嘴八舌,不让陶铸说话。陶铸提出中止谈话,并向造反派们提出抗议。在双方僵持之下,陶铸的警卫员怕陶铸受到伤害,就走进会场保护陶铸。这下被造反派们抓住了把柄,说陶铸动用军队镇压学生。当时,动用武力镇压学生可是一个大原则问题。陶铸怕把事情闹大,只好说自己是感情用事,不冷静。此时,红卫兵们也累了,才放弃了对陶铸的围攻。
但康生、江青却借此事大做文章。第二天,他们就指使一批红卫兵到中南海西门,高呼“打倒陶铸”的口号,并且在全北京市散发传单。而对于这些事情,整天忙得团团转的陶铸竟然不知道,他还在工人体育馆接见文艺界的革命群众。江青见陶铸没有动静,就直接到毛泽东那里去告刁状,说陶铸动用军队镇压造反群众。同时,在此关键时刻,康生捏造一份材料送给毛泽东,对陶铸进行诬陷,意欲置陶铸于死地。
康生送给毛泽东的材料,借所谓“呈文”问题,诬陷陶铸是叛徒。原来,早在1933年,王明派他手下一个亲信向陶铸打听他对王明的看法,陶铸心直口快,给王明提了不少意见。于是,王明就借口调动陶铸的工作,让他到上海去找组织接头。陶铸到了上海,却被晾在一个小旅馆里,半个多月也没有人找他联系。奇怪的是,不久却闯进几个国民党特务把陶铸抓走了。在国民党的监狱里,面对敌人的威胁利诱,陶铸坚贞不屈,严守机密,同敌人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国民党判陶铸无期徒刑,长期关押,在被关押期间,陶铸是狱中共产党与国民党进行斗争的领导人之一。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国共两党开始合作。已经在狱中五年的陶铸经李克农营救出狱。就是在出狱前,陶铸也坚持光明出狱,不写国民党所要求的“呈文”。后来同一监狱有五个人写了“呈文”,内容也是要求按照抗日救国十大纲领,释放政治犯,让他们参加抗日。这些历史本来是十分清楚的。但是,康生却搞了一个材料,诬陷说:陶铸带头写了“呈文”,是叛徒集团的头子。康生这个材料送到毛泽东那里,使毛泽东对陶铸的历史问题产生了怀疑,进而怀疑到陶铸对党的忠诚程度的问题。与此同时,江青抓住陶铸的所谓“镇压群众问题”不放。并且对毛泽东说,如果不处理陶铸镇压群众的问题,群众就发动不起来,“文化大革命”也就没办法搞下去了。
康生、江青等人很明白,毛泽东对什么错误都可以原谅,惟独对于历史上的变节并出卖同志的行为不能谅解。无论什么人,一旦被扣上叛徒的帽子,这个人在政治上也就完结了。再者,毛泽东出于防止中国出修正主义的良好愿望,热心于发动群众搞“文化大革命”。如果有人镇压群众,这在当时,是为毛泽东所不能允许的。康生的诬陷材料和江青告的刁状,使毛泽东再也不好保陶铸了。
陶铸被打倒并开始被红卫兵批斗。在被批斗中受到殴打时,陶铸拼死反抗,是中央内惟一敢于反抗武斗的高级领导干部。
康生、江青等人趁毛泽东不再表态之机,开始加紧了“倒陶”活动。
1967年1月初,陈伯达、康生、江青及“中央文革”的几个大员在人民大会堂专门接见了前几天刚与陶铸吵了架的造反派组织头头。接见时,这几个大员专门拿陶铸与“专揪王任重造反队”吵架一事做文章。他们口若悬河地大讲“造反有理”的道理,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把造反队员的劲鼓得足足的。这些造反队员当场就表示:“不打倒陶铸,誓不收兵!”他们接见造反队员之后,造反队员们马不停蹄,当夜就兵分三路:一路联络北京一些大中专学校的红卫兵,聚集了数千人,跑到中南海西门,用高音大喇叭高呼:“打倒中国最大的保皇派陶铸!”并且当场张贴大字报、撒传单。他们包围中南海西门两天两夜,昼夜不停地高喊“打倒陶铸”的口号,造成了很大的声势。一路到北京的大街小巷散发打倒陶铸的传单。传单的主要内容是说陶铸没有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而是执行了刘、邓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还说陶铸在中南海小礼堂镇压群众,说陶铸是中央内部最大的保皇派,等等。传单一撒,全北京都知道要打倒陶铸了。一路人马分赴全国各主要城市去串联,让那里的造反派都起来与他们一道打倒陶铸。这一招十分狠毒。不出两日,全国各地就掀起了一个打倒陶铸的浪潮。更为阴险的是,康生、江青和“中央文革”的一些大员搞的这一套,完全背着周恩来,也背着陶铸。就在他们在人民大会堂煽动造反派“倒陶”时,陶铸正跟随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隔壁的一间房子里接见安徽省来京的群众。他们竟然对“中央文革”搞的这一套一点也不知道。
比江青等人更为老谋深算也更为狠毒的,还数康生。当江青等人谋划“倒陶”时,康生进了一言,他说:“还是要把材料整理出来,上报主席。整理出材料上报主席,就是胜利。”康生说的要整理的陶铸的材料,包括江青等人所抓住的陶铸支持刘邓路线、不听毛主席的话、处理安亭事件是错误的、在中南海小礼堂镇压群众等几个问题,也包括所谓陶铸“历史上变节问题”的材料。搞材料,是康生在“文化大革命”中极为恶毒的一手。诬陷材料比较系统地把许多材料汇集在一起,上报给了毛泽东。毛泽东相信了康生、江青等人搞的这些材料。1967年1月8日,毛泽东亲自主持了一次中央工作会议。毛泽东首先在会上发表谈话。毛泽东一开始就对上海造反派夺了《文汇报》、《解放日报》的权给予肯定,然后,毛泽东话锋一转,对陶铸进行了严厉地指责。他说,在这场大革命中,陶铸站在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一边,镇压群众,是保皇。陶铸的问题,是“文化大革命”中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问题。毛泽东讲话之后,陈伯达、江青等人趁机给陶铸扣上了两顶大帽子:“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忠实执行者”、“中国最大的保皇派”。于是,原来喊出的“打倒刘邓”的口号,变成了“打倒刘邓陶”。这个口号喊遍了全国。
毛泽东虽然严厉指责陶铸,但只是批一批陶铸,并不想打倒他,更不想在群众中公开点陶铸的名。可是,陈伯达、江青等人实际上已经利用“中央文革”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特殊地位和作用,把陶铸打倒了。他们实际上是对毛泽东来了一个“先斩后奏”。对此,毛泽东很不满意。1967年2月10日,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上,毛泽东针对江青、陈伯达未报告中央,就在全国群众中公开喊出打倒陶铸的口号,批评道:“你这个陈伯达,你是一个常委打倒另一个常委!”“你这个江青,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打倒陶铸,别人都没有事,就是你们两个人干的。”他还指出:“中央文革”在搞“独立王国”,“去年六月以来,代替了书记处。”毛泽东这些话表明,他不赞成打倒陶铸,更不赞成用“中央文革”取代书记处。他只是想用和缓的办法批一下陶铸。
但是,江青、陈伯达他们已经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他们把打倒陶铸的口号喊遍了全国,他们搞的诬陷陶铸的材料散遍了全国。而且,陶铸被戴上了两顶大帽子,并且把他与刘少奇、邓小平并列来提,他被打倒,也就是确定无疑的了,毛泽东也控制不住了。实际上,1967年1月8日毛泽东发表指责陶铸的谈话时,江青等人就趁机夺了陶铸的权。陶铸那时已经被停止一切工作了。他被命令呆在家里,不准出门。他实际上被软禁了,已经失去了自由。那时,陶铸还能看到中央文件。他从一份份中央文件中看到各地党委被打倒的情况,十分痛心,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1967年1月底,康生、江青操纵“中央文革”做出决定:对陶铸停发中央文件,撤掉陶铸家里的“红机”电话。电灯也改为低压电。接着,江青等人决定,每天要押送陶铸去看大字报。开始,陶铸还没有受到批斗。康生、江青等人既然已经决心打倒陶铸,就不能让陶铸这样平静地生活。1967年1月12日,江青授意戚本禹怂恿中共中央办公厅秘书局的造反派批斗邓小平和陶铸。这一天,中办秘书局的一些造反派冲进邓小平、陶铸的住处,揪斗,围攻他们。冲进陶铸住处的造反派们把陶铸揪到院子里,高呼“打倒陶铸”的口号,逼迫他“交待”“罪行”。陶铸冷静、从容地与他们对抗。批斗折腾了几个小时,陶铸始终没有屈服。中共中央秘书局造反派开了批斗陶铸的口子,中南海的其他造反组织就紧紧跟上来。从那以后,中南海的各个造反派组织便经常去批斗陶铸。一开始,造反派们还是在陶铸家里批斗他,后来,就发展到把陶铸拉到中南海的小礼堂去批斗。原来只是中南海的造反派批斗陶铸,后来其他单位包括外地来北京的造反派也参加进来批斗陶铸,一斗就是半年多,使陶铸倍受精神和肉体的折磨。
1967年7月,武汉发生了“7·20事件”,康生、江青以此为借口,把陶铸的问题升格,说他是“7·20事件”的后台。对陶铸批斗得也更狠了。据曾志回忆,“7·20事件”发生后的一天晚上,陶铸家里突然闯进来一批人,把陶铸的双手一背,就扭走了,衣服也没有穿,曾志也被他们拉走了。等他们回来后才发现,家已经被抄。
没有多久,陶铸家里的窗户被封死,玻璃上被涂满了墨汁。看管人员每天用大灯泡照着陶铸,不让他得到休息。陶铸的家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牢房。警卫开始态度还不敢过分,后来态度越来越坏,他们故意唱歌骂陶铸,并且整天在陶铸的房间里打打闹闹。陶铸忍不住与他们争辩,他们就与陶铸大吵。后来,陶铸干脆不理睬他们了。但是他却不得不忍受着巨大的精神痛苦。当时,陶铸写了一首诗:“摆罢‘红灯’‘海港’时,窗灯射目壁如灰。梦魂欲觅终难觅,怕听钟声鹊噪枝。”这首诗可以反映出陶铸当时被折磨时的痛苦心情。
但是,陶铸毕竟是一个久经风霜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他的心胸是宽广的。面对非人的折磨,他处之泰然,以宁静、坦然的态度度过一天又一天。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了。曾志回忆道:当时,陶铸在看守们的监视下,旁若无人,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从容不迫,有条不紊,他坚信自己是清白的。如果是通常的人,受到这样的非人待遇,早已经自杀了,事实上“文化大革命”初期也有许多领导干部和知识分子自杀。但是,陶铸却以顽强的意志生存着、反抗着。他用毛笔在一张纸上写道:“自杀,就是有见不得人的事,不想把自己的问题弄清楚。当然也有这样的可能,就是你去见了马克思,问题还是弄不清楚。那也不要紧,事实终究是事实,最后还是可以弄清楚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四句话:‘性质’纵已定,还将心肝掏,苌弘血化碧,哀痛总能消。”写后,他把这张纸压在桌子玻璃板下,以铭其志。
在被关押时期,陶铸读了不少书籍。他读马克思主义的书籍,读历史书籍,读毛泽东著作,还读古代诗词,读《名臣录》。读书之余,他练习书法,练习写诗。在他当时写的诗词中,反映出他作为一个革命者的坦荡胸怀、忠诚于党的情感和在逆境中顽强拼搏的精神。其中有这样一些著名诗句:“汉家狱辱因何怨,宋室廷刑岳慨承。”“料峭风寒花独开,孤芳心事费疑猜。成尘我爱香如故,妒忌无端究可哀。独自沉吟独自宽,熬膏煎血又年年。每忆莫愁湖畔月,头颅惨白不成妍。”陶铸当时写下的名句“心底无私天地宽”,现在已被人们广为引用。陶铸在诗句中所说的“无私”,既包括没有私心的意思,也包括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样的意思。正因为“无私”,他才内心平静,并且不屈不挠地同极左分子进行坚决的斗争。
但是,就是这样的日子,康生、江青等人也没有让陶铸过上几天。1968年8月,“中央文革”在天安门组织有百万人参加的“批斗刘邓陶大会”,大会召开的同时,还在中南海设了三个批斗会场,分别批斗刘少奇、邓小平、陶铸。在斗争陶铸的分会场里,有三百多人参加批斗,并且把曾志拉去陪斗。在批斗会场上,陶铸高昂着头,以凛然正气面对造反派们。这时,有几个大汉过来,把陶铸的头使劲往下按,陶铸却硬是不低头,他们几个人一起死命地把陶铸的头按下去,陶铸又昂起头来。就这样,按下去,又昂起来。几个大汉气恼地把陶铸的双手反剪着,对他进行殴打,陶铸则拼死进行反抗。毕竟他们人多,几个大汉一起动手,对陶铸拳打脚踢,不一会,陶铸的额头上就鼓起了几个鸡蛋大的肿包。就这样,斗陶铸三个小时,打陶铸三个小时,陶铸也反抗三个小时。批斗会后,陶铸被押送回家,他女儿见陶铸头上被打出肿包,要上前给他揉,陶铸一把把她推开,高声叫道:“如果不是相信共产主义,老子今天跟他们拼了!”
在“文化大革命”中,陶铸是惟一敢于武力反抗造反派们武斗的中央高级领导人。他的这种行动,不光反映了他的性格,同时也是用这种极端的行动表达出他坚决反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陶铸的这种武力反抗行动,至今令人赞叹,在历史上留下了光彩夺目的一笔。
在非人的折磨中,陶铸患上了癌症。但是,无论是被软禁还是被发配,他都坦然面对。在最后的日子里,他忠诚于党和人民,他坚信自己的冤案一定会得到昭雪。
对陶铸肉体上的折磨,已经够重的了,但是,更重的是对陶铸精神上的折磨,而对陶铸精神上的折磨,莫过于对陶铸思想成果的否定。
早在康生、江青、陈伯达等人决定搞倒陶铸时,就处心积虑地要在思想上对他进行恶毒攻击。他们决定由他们心目中的“笔杆子”姚文元来专门从思想上否定陶铸。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研究、写作,1967年9月初,他们拿出了由姚文元执笔写的《评陶铸的两本书》,交给毛泽东审阅后,于9月8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
这篇文章第一次在全国公开点名批判陶铸和王任重,而批判的重点显然是陶铸。文章诬陷陶铸是“赫鲁晓夫式的野心家”,“叛徒”,“漏网的大右派”,“修正主义者”,“混进来的反革命两面派”,污蔑陶铸写的两本书《理想·情操·精神生活》、《思想·感情·文采》,是宣扬“资产阶级反革命派的‘理想’”、“叛徒加奴才的‘精神生活’”,“对无产阶级刻骨仇恨的‘感情’”,文章把陶铸关于“要充分发挥作家创作上的自由”,“应该让作家独立创作”,创作要“不拘一格,不要划一个框框”,文艺作品要“真实地反映现实”等意见,说成是“鼓动牛鬼蛇神‘自由地攻击社会主义’”,反对作家歌颂工农兵、“反对文艺用共产主义精神教育人民”。同时诬蔑《文艺报》是“反革命文艺黑线的喉舌”。
姚文元这篇文章的发表,无疑是给了陶铸当头一棒。因为这是对他几十年的信仰和追求的根本否定。陶铸内心的痛苦和愤怒,可想而知。一直不断的肉体折磨、精神折磨,再加上对陶铸共产主义信仰的否定,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
1968年国庆节前后,陶铸感到头晕、眼花,想呕吐,当时他自己并不在乎,以为是小病。拖至1969年元月,他又感到胃部不适,恶心呕吐,全身酸胀,毫无食欲。叫来医生,医生对这个被打倒的人也只是随便看看,就诊断为肝炎。后来转到302医院去检查,才查出是胆部患上了癌症。周恩来得知这一情况后,对陶铸十分关心,他指示要找最好的医生,为陶铸治病。但是,康生、江青等人仍然不放过陶铸。他们派人到病房去监视陶铸,还把病房的窗户钉上木条,把病房的窗户用纸糊上,还限制其家人来病房看望。
陶铸坦然面对癌症。本来,他早已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症,但他从来不说,在手术前,他表现得十分从容,医生让他签字,他二话不说,拿起笔来就签。在治疗中,他忍受着巨大痛苦,一声不吭。手术后,他的病情几次恶化,但他都以坚强的意志挺了过来,而且,在精神上始终保持乐观状态。
1969年10月,病势沉重的陶铸得到通知,说是现在国际形势紧张,有可能要发生战争,要把他疏散到安徽省的合肥市安置。走的时间定在10月18日。
18日这一天,陶铸简单收拾好东西,手拄手杖,镇定从容地与家人告别。他的表情庄严凝重,微笑着走出家门,没有丝毫的悲伤。他的乐观和从容,来自他对党和人民的忠诚,也来自他始终坚信自己是清白的。他写的两句诗“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正是他当时心境的真实写照。
11月30日,陶铸在合肥市孤独地去世。他去世后,被草草火化。
1978年12月,在中央召开的工作会议上,陈云率先发言,对陶铸光明磊落的一生给予很高的评价,并且力主为陶铸平反。当月,中共中央做出为陶铸平反的决定,并于12月24日在人民大会堂西大厅为彭德怀、陶铸举行了追悼会。陈云、邓小平分别为陶铸和彭德怀致悼词。
陶铸生前没有看到“文化大革命”的结束,但是,我们可以说,陶铸在“文化大革命”中与康生、江青等人的斗争,是正义与邪恶的斗争。像陶铸一样的许多正直的共产党人的这种斗争,实际上已经奠定了粉碎“四人帮”的基础。(焕然 赵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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