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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er]仰读浯溪[/center]
[center]文 / Mirty [/ce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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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过祁阳浯溪,却一次次迷失于这片集诗、书、史于一身的江南现存最大的露天摩崖碑林,也许是因我来去匆匆用情不专无意为古人担忧,且不谙书道悟性太差的缘故吧?几番神游,举手投足之间,懵懵懂懂,迷迷糊糊,总有一种找不到北的感觉,伴随左右,挥之不去。
??也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过:一脉瘦瘦的浯溪,何来如此迷人的魅力?为什么会吸引如此之多的名流雅士文人骚客书家游子,沐着唐风宋雨,前来这片南蛮之地拜访?他们或感叹“得此登临真有幸”,或为此,“呼童索火登断崖”,“弥棹冲泥获快睹”,或放言“纵然不识银钩字,也为摩崖镜石来”,甚至还有人为之五体投地:“丰碑一读过,百拜不能休。”看来,我们的先人当文化名人“粉丝”的追星热情,一点也不亚于时下超女“玉米”之晚辈们。
??哦,浯溪,与其说它是一条用石头和智慧打造的摩崖风景线,不如说它是一个远佛道重教化的文化道场。
??这个文化道场的盟主,首推唐朝大诗人元结和书法大家颜真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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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缘,水之份。寂寞的浯溪山水,在1200年前与唐朝大诗人元结相遇,成全了一桩千古雅事。为官一任的诗人,三过这片“湘水一曲,渊回傍山”的无名幽境,“爱其胜异,遂家溪畔。溪,世无名称者也,为自爱之故,命曰浯溪”,出自诗人《浯溪铭》里的这段话,道明诗人的初衷。“借君此台,壹纵心目“,与其以“远山清川”、“水声松吹”、“寒日”、“清风”之“六厌”,其实为“六爱”者,一脉相承,“林野之客,所眈水石”,“惬心自适、与世忘情”,以至于一口气将浯溪的“溪”“台”“亭”尽收囊中,“旌吾独有,人谁游之”。
??诗人元结别出心裁,自创三个“吾”字,有意无意间,拓出一片“三吾”境界。“旌吾独有”,其实,也是诗人自爱之极的一句戏言罢了。他当过专掌考察州县官吏政绩的湖南观察使,大概是纪委书记之类职务吧,其为人处事与贪官无涉,主张“先道德而后文学”,曾多次上书,指责朝廷贪官污吏,陈述民众之疾苦,我拜读过其在道州刺史任上所写《舂陵行》和《贼退示官吏》两首诗,关心民生疾苦之真情跃然纸上;其自撰的《大唐中兴颂》,更是“可磨可镌”之千古绝唱,名噪天下,歌中兴之史事,刺乱臣之祸行,忠心耿耿,天日可鉴,令多少正人君子晚学之辈肃然起敬。
??当过晚清湖南巡抚的吴大瀓,对“三吾”的理解煞费苦心,“园林之美,豪富所私,山川之胜,天下公之。公者千古,私者一时”,说得很在理。“次山私之,谁曰不宜?”问得也很有意思,元结对山水情有独钟,以“三吾”命名之,这跟当代形形色色的大小贪官借改革改制之机,中饱私囊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之劣行,当为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后有来者,当代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游浯溪有感而作:“公有似树干,‘吾有’似树根,若无‘吾有’意,公有何以存?”短短的五言诗,可视为“三吾”境界之说的隔世知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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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er]3[/center]??“潇湘奇气钟浯溪,次山文字鲁公碑”。
??说得没错。古往今来对浯溪情有独钟者,如果说,一半是冲着元大诗人文名而去赴山水之约的话,另一半就是冲着鲁公颜真卿老先生的遗墨,而去“百拜不能休”的。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在《六一诗话题跋》中,评曰:“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愈可爱也。”其书丹刻于浯溪摩崖的《大唐中兴颂》,也许算得上鲁公颜真卿老先生集人品与书品于一体的点睛之笔吧?
??素有“颠张狂素”、“颜筋柳骨”之说,书道即人道,以刚柔相济见长的颜老先生,曾封鲁郡君,世称鲁公,官至吏部尚书,太子太师,为官兼济天下,临字开一代书风。元结撰写《大唐中兴颂》奇文后,请当时抚州刺吏任北归的鲁公亲来浯溪书丹,刻于摩岩石壁。
??据说,鲁公当年曾亲率联军20万之众,讨伐叛臣安禄山,横绝燕赵,气吞山河,花甲之岁,回首平生有快事,有机会亲书记述平安史之乱,歌大唐中兴的《大唐中兴颂》,怎么能不让这位性情中人的鲁公热血沸腾豪情万丈呢?故大笔一挥,留下这一帧炉火纯青笔力苍劲浑厚的晚年扛鼎之作,为世人追捧为“鲁公遗墨此第一”。书天地之正气,令多少文人骚客慕名而来,鲁公遗墨名不虚传,那确实!那确实!
??十足忠烈的鲁公,为“板荡识忠臣”留下了光辉的注脚。他年届八十,官至太师,受命于国家危难之际,被奸臣借刀杀人,派去劝谕贼子李希烈,明知有去无回,鲁公仍义无反顾执意前去,劝谕无果,痛骂贼子,自作遗表、墓志铭和祭文,慷慨赴死。
??贵为士大夫,甘愿舍弃生命保持自身人格的完整,鲁公乃真名士也!人品与书品俱重,鲁公自风流也!我也曾在浯溪山下元颜的雕像前留影,以表一片景仰之心。
??为文者,附庸风雅易,为人者,守身如玉难,人品与文品,孰轻孰重,世人自有公断。君不见史传书法功夫同样十分了得的奸臣秦桧、蔡京,因为认贼作父,陷害忠良,遗臭万年,又有谁胆敢以当他们的“粉丝”为荣呢?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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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浯溪,也是一种自然山水与人文精神的双重享受。
??眼前依稀可见,当年老石匠铁凿声声石沫飞扬的身影,正是这些默默无闻的劳动者,一代一代,前仆后继,才将一卷长长的岁月奇书,字字带血,镌刻在这江南一偶的千古摩崖上。
??“闻道浯溪水亦香”,是的,浯溪之道,在于其形神兼备一脉相承的艺术氛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仰沐天地日月之精气,俯汲苍山碧水之灵韵,人在浯溪,神游于这5。6万平方米面积的土地上,触手可及的是思想的灵动、艺术的质感和生命的温度。或隐或现于荆棘棘乱石间的505方摩崖石刻,因此成了多少有识之士心慕手追的洞天福地。由唐朝诗人元结以石铭开其端,宋代文人墨客定其规模,明清才子扬其波澜,集中国石文化之大成者,舍浯溪其谁也?难怪当年不远千里,抱病怯行,到此一游的徐霞客老先生,卧崖仰观,“恨摩崖碑拓架未彻而无拓者为之怅怅”。
??这种遗珠之憾,步先生后尘翩然而至的我们,是断断难以体味了。在兜售旅游纪念品的摊子上,因为多见碑林石刻的拓片,是真是假,肉眼难辨。它以流于表面的形式,局部再现艺术的真实,取其皮毛,无法令人深入那一颗颗沧桑灵魂,从而把握全局,作一种整体性的精神漫游。为什么总会有一种找不到北的感觉,这也算原因之一吧。
??远佛道重教化何以为证?摩崖石壁上,那块以墨石为镜,彰示来者的“镜石”还在,据说取唐太宗“鉴于铜,整衣冠;鉴于人,明得失;鉴于古,知兴衰”之意,可谓用心良苦矣。白云苍狗,江山更替,它还能朗照古今,“照侬肝胆还如故”吗?
??哦,说不尽的浯溪,不可走马观花,俯身浏览,只能仰面凝视,用心拜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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