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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乡镇机关上班,年龄也老大不小的了。今年恰逢奥运年,用他的话来说,意义重大:一、今年是父亲逝世十周年;二、今年中国将成功举办史上最大规模的一届体育盛会;三、今年他本人三十而立了。
回忆以往,无论遇到多苦的事情,他都没有流过泪,习惯了一个人扛,无法与人倾诉。他想,凡事挺挺过去就好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过去呢?八岁的时候,他从老家旁的山坡上摔下,脚拇指折断了,他咬一咬牙,站起来,直到妈妈发现;十六岁时,他生平第一次感情受挫,那个女孩整整占据了他全部中专三年的学习生涯,他扬一扬头,含笑目送女孩转身决绝离去。二十岁时,心爱的父亲与世常辞,他倒在父亲的棺木旁,常跪不起,只是仍然没有淌下一滴泪水,他知道,泪水不能换回父亲重新的微笑。二十五岁时,婚姻破裂,妻离子散;二十八岁时,他遭遇了人生的重创,初涉商海,赔个精光,还负债累累。他,始终没有哭……是啊,多年的磨练,早已经使他心如钢铁,忘记了流泪的感觉。
至今,他仍是孤身一人。偶尔夜深人静,他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自己的女儿,这无法让他泪流,这只会凭添给他无穷尽的向上的动力。日复一日,他习惯了压抑自己。他曾经对一个女孩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看见我面对着你流泪时,你就可知道,我对你是动了真心的。没错,前不久,他是对她倾尽了全部的真感情的,只是,他却没有勇气面对着心爱的她流下那来自心灵的泪珠,他抱着她时,在她肩膀上偷偷拭掉了那几滴摇摇欲坠的泪花。现实的压力让他送开了她的手。想到永远也回不到的过去,他疼得时时都想流泪。一个大男人,趴在饭碗边上会突然想掉下一颗泪来,可是,又生生被他自己咽了回去,这是怎样地一种痛楚?
难道就没有一种可以排遣的方式了吗?难道他注定就要被这无止境的苦通黑洞所吞噬了吗?他不以为然,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终究又能干成什么。他在等待,一如在等待一个可以尽情流泪的时间,一个可以尽情流泪的地点。是啊,成功=痛苦+等待,等待的时间不是用来挥霍的,等待是力量的积蓄,等待是火山最后的爆发。
那晚,如往日一般,他打开电脑一个人静静地上网,没有朋友可以聊天,他也不想聊天。因为,沉寂依旧的孤独,要打发它不是两颗心与心的碰撞就可以解决的。他打开了一部电影,听说过很多次的一部电影—《野蛮师姐》,常人看来是很普通的一部爱情电影。在放映到第七十分钟的时候,男主角中枪了,女主角抱着他悲痛欲绝,那一刻,他也不禁心中一恸,刹那间,泪水无可抑制地汹涌而下,他放任着自己,让泪水无遮无挡地奔涌而出……他不是为剧中人物的命运而痛哭,他知道,他是为久违了泪水的自己而哭泣。泪光中,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伤痕累累的自己,看见了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女儿,还有漫漫的前程。画面即将过去,他反复地重放,女主角反复地悲痛欲绝,他泪流不止……
终于,他的心里,迎来了从未有过的放松与平静,他关掉了电影。他知道,男人可以有时间流泪,可以有地方流泪,只要够悲伤,无需再隐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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