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羯自干纪,唐纲竟不维——米芾永州打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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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 11: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卡时间:宋熙宁八年(1075年)

打卡地点:浯溪、朝阳岩

米员外像

米芾苏州石刻像

熙宁八年米黼《过浯溪》诗刻拓片

宋仁宗皇祐三年(1051年),一个小男孩出生在湖北襄阳一个军官家里。

这个军官姓米名佐,曾官淮州,做过著名将领余靖的僚属,也与丞相李迪之子李东之关系密切。他后来官至左武卫将军,与成为英宗皇帝的赵曙(时任右武卫将军)同事。

其实,米氏乃官宦世家。米佐的四世祖米信,曾在宋太祖时期出任保顺军节度使、彰化军节度使、彰武军节度使、横海军节度使。所以,米佐为儿子取名米黼,字元章。黼,是华丽的服饰纹样,多指官服。显然,米佐希望儿子将来也能从政当官。

只是米佐万万没有料到,米黼在四十一岁这年,将自己的名字“黼”改为“芾”。从字的本意来看,“黼”为官服上的纹样,“芾”为茂生草木。一种在朝,一种在野,前者代表功名,后者代表野逸。由此可见,米芾改名,实乃人生观的一大转变。对于这种转变,他后来用诗句进行了表达:“臭秽功名皆一戏,好艺心灵自不凡。”

米黼后来又自号溪堂、鹿门居士、襄阳漫士、淮阳外史、中岳外史、海岳外史等。因喜爱奇石、崇拜奇石,人称“米颠”。又因曾官礼部员外郎,世称“米南宫”。其出生于襄阳,人称“米襄阳”。

如果说米黼是天生神童,也不为过。他六岁时就“日读律诗百首,一再过目辄皆诵。”(翁方纲《米海岳年谱》),七岁就开始练书法“余初学颜书,七、八岁作字,至大一幅,书简不成。”(《群玉堂米帖》自叙),十岁时有独到书法审美“余年十岁,写碑刻,学周越、苏子美扎,自成一家,人谓有李邕笔法,闻而恶之。”(翁方纲《米海岳年谱》)。

米黼母阎氏,与英宗皇帝妻高皇后在濮王宫有旧。神宗熙宁元年(1068年),宣仁皇太后念及乳娘之恩,让时年十八岁的米黼恩荫入仕,为秘书省校书郎。翁方纲《米海岳年谱》:“黻以母侍宣仁后藩邸,恩补秘书省校书郎……”

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二十岁的米黼由秘书省校书郎改临桂尉。在临桂(今广西桂林)干了将近五年,添了长子米友仁(米友仁熙宁七年暨1074年出生)。

熙宁八年(1075年)十月,二十五岁的米芾在广西临桂尉任上,接到官长沙掾的诏令,与妻子带着一岁的儿子米友仁北上,途经永州,打卡浯溪。

浯溪为中唐诗人、时任道州刺史元结所发掘和命名,这里有浯溪碑林的开山之作:元结跟颜真卿合作的摩崖石刻《大唐中兴颂》,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历代文人墨客。

在米芾来浯溪之前,这里已有唐代的颜真卿、袁滋、瞿令问、韦武、皇甫湜、李谅、王轩、李坦、卢钧、马植、韦瓘,宋代的陈统、狄青、柳拱辰、卢察、毛抗、柳应辰等人的题刻,作为书法家,米芾自然不会放弃前来观瞻的机会。

山还是唐时的山,水还是唐时的水。与元颜足迹相隔仅三百年,世道的变化却令人感慨万千。

站在摩崖前,仰望大名鼎鼎的《大唐中兴颂》,米芾感觉到如同仰望一部浩瀚的史册和画卷,聆听一首激荡昂扬的史诗与合唱。石刻上那一个个方正的大字,变幻成一个个冲锋陷阵的将士,在平定叛军,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那些为了国家安稳、民族团结而倒下牺牲的将士,渐渐隆起成一座座伟岸的山脉。是啊,“安史之乱”令中唐元气大伤,唐朝的根基彻底动摇,百姓陷入无尽的苦难之中。元结和颜真卿作为“安史之乱”的见证者,自然有不少令人敬仰的地方。特别是颜真卿,他在平原郡第一个将消息传给了唐玄宗,同时发布檄文,联络沦陷地的将士进行抗击,被推为十七郡盟主,合并三十万将士镇守潼关一线。在黄河以北全部沦陷的状况下,颜真卿带领沦陷之地的将士们进行反击,收复各大郡县。天宝十五载正月(756年),叛军将领史思明攻打常山郡。而坚守在常山郡的是颜真卿的堂兄颜杲卿,战至最后,颜杲卿及其幼子、部下都被叛军俘获,送到了洛阳安禄山跟前。安禄山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折磨并且杀害了他们,特别是颜杲卿的幼子颜诞、侄子颜诩以及袁履谦,都被截去了手脚。颜氏一门先后被害多达30余口。乾元元年(758年),颜真卿托人到河北四处寻访,也仅仅只找到其堂兄颜杲卿的一只脚和侄子颜季明的头骨,颜真卿在悲愤交加之中一气呵成完成《祭侄文稿》。

在米芾看来,在灵武即位的唐肃宗,虽然收复两京,但他的功德是远远配不上这方石刻上的颂词的,因此,他有感而发,写下一首《过浯溪》刻在石壁上:

胡羯自干纪,唐纲竟不维。

可怜德业浅,有愧此碑词。

并做题跋云:

米黻南官五年,求便养,得长沙掾。熙宁八年十月望,经浯溪。

传说北宋元丰三年(1080年)春,喜爱收藏的米芾在长沙时曾有好手气,居然偶得五代宋初画家李成的精品力作《潇湘八景图》,从而如获至宝,爱不释手。诗书画三畅的他以《潇湘八景图》为素材,并结合自己几年来在湖南的游历与感悟,作《潇湘八景诗并序》,内容如下:

潇湘八景图诗总序

潇水出道州,湘水出全州,至永州而合流焉,自湖而南皆二水所经,至湘阴始与沅之水会,又至洞庭,与巴江之水合,故湖之南皆可以潇湘名。水若湖之北则汉沔荡荡,不得谓之潇湘。潇湘之景可得闻乎?洞庭南来,浩淼沉碧。叠嶂层岩,绵衍千里,际以天宇之虚碧,杂以烟霞之吞吐。风帆沙鸟,出没往来。水竹云林,映带左右。朝昏之气不同,四时之候不一,此则潇湘之大观也。若夫八景之极致,则具列于左,各系以序。

潇湘夜雨并序

苦竹丛翳,鹧鸪哀鸣。江云黯黯,江水冥冥。翻河倒海,若注若倾。舞泣珠之渊客,悲鼓瑟之湘灵。

大王长啸起雄风,又逐行云入梦中。想象瑶台环佩湿,令人肠断楚江东。

山市晴岚并序

依山为郭,列肆为居。鱼虾之会,菱芡之都。来者于于,往者徐徐。林端缥缈,峦表萦纡。翠含山色,红射朝晖。敛不盈乎一掬,散则满乎太虚。

乱峰空翠晴还湿,山市岚昏近觉遥。正值微寒堪索醉,酒旗从此不须招。

远浦归帆并序

晴岚漾波,落霞照水。有叶其舟,揵如飞羽。幸济洪涛,将以宁处。家人候门,观笑容与。

汉江游女石榴裙,一道菱歌两岸闻。估客归帆休怅望,闺中红粉正思君。

烟寺晚钟并序

瞑入松门,阴生莲宇。杖锡之僧,将归林莾。蒲牢一声,猿惊鹤举。幽谷云藏,东山月吐。

绝顶高僧未易逢,禅床长被白云封。残钟已罢寥天远,杖锡时过紫盖峰。

渔村夕照并序

翼翼其庐,濒崖以居。泛泛其艇,依荷与蒲。有鱼可鲙,有酒可需。收纶卷网,其乐何如?西山之晖,在我桑榆。

晒网柴门返照新,桃花流水认前津。买鱼沽酒湘江去,远吊怀沙作赋人。

洞庭秋月并序

君山南来,浩浩沧溟。飘风之不起,层浪之不生。夜气既清,清露斯零。素娥浴水,光荡金精。倒霓裳之清影,来广乐之天声。纤云不起,上下虚明。

李白曾移月下仙,烟波秋醉洞庭船。我来更欲骑黄鹤,直向高楼一醉眠。

平沙落雁并序

霜清木落,芦苇苍苍。群鸟肃肃,有列其行。或饮或啄,或鸣或翔。匪上林之不美,惧缯缴之是将。云飞水宿,聊以随阳。

阵断衡阳暂此回,沙明水碧岸莓苔。相呼正喜无缯缴,又被孤城画角催。

江天暮雪并序

岁晏江空,风严水结。冯夷翦冰,乱飘洒雪。浩歌者谁,一篷载月。独钓寒潭,以其清絶。

蓑笠无踪失钓船,彤云黯淡混江天。湘妃独对君山老,镜里修眉已皓然。

余购得李营丘画《潇湘八景图》,拜石余闲,逐景撰述,主人以当卧游对客,即如携眺。元丰三年夏四月襄阳米芾书。

潇湘是中国古代审美的标高。五代时期画家黄筌(约903 -965年)有《潇湘八景》传世。稍晚一点,与李成齐名的画家董源,也有《潇湘图》。而真正让《潇湘八景》享誉画坛的却是宋迪。宋迪跟米芾生活在同一时代,而且也跟苏轼(1037—1101年)关系密切。苏轼曾写有《宋复古画潇湘晚景图》三首。

至于米芾为《潇湘八景图》题诗,是否效仿好友苏轼,以及他跟宋迪有无交往,都难以考证。而作为一个永州人,我也希望历史上有包括米芾在内的更多名家曾吟咏永州。但是此刻,我不得不要表达自己对米芾《潇湘八景诗并序》的质疑,理由有以下三点:

首先是出现时间诡异。《潇湘八景图诗并序》最早见于康熙年间的《新修岳麓书院志》。须知北宋中期与康熙年间相隔 600 多年,而元明时期的文献中均无相关记载,难道是凭空飞来?

其次是与米芾文集不符。《潇湘八景图诗并序》体例包括诗题、总序、散序、诗歌、跋尾,十分完整,但是米芾的本集《宝晋英光集》及其《画史》对《潇湘八景图诗并序》却全无记载,且从未提及其事。

再次是与明代诗文相似。明人史九韶的《潇湘八景记》一文,与清代各方志中所载米芾《潇湘八景图诗并序》的总序与散序,几乎完全雷同。

由此可见,今人津津乐道的米芾《潇湘八景诗并序》,极有可能是明代个别好事者的伪作。

米芾在永州还曾留下一方石刻。

据光绪《零陵县志》卷十四艺文志记载:米芾曾在朝阳岩有一方“秀岩”题刻。

我家就在朝阳岩附近,自己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常去朝阳岩游玩。进入新世纪之后,自己长期研究摩崖石刻,曾多次去朝阳岩观瞻拍照,就是没有发现米芾的“秀岩”二字。我甚至对朝阳岩的一些痕迹深刻诸如“何须大树”“西岩”之类的榜书进行臆测:它是不是在磨掉了米芾“秀岩”二字再刻上去的呢?

当然,我只能臆测。因为真正的记忆,只有天知地知,还有清清潇水和朝阳岩的石壁知道了。从今天的文化生态旅游深度融合发展的趋势来看,米芾朝阳岩的题刻失存,留给我们的何止是一声叹息?

光绪《零陵县志》 所载米芾朝阳岩“秀岩”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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